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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自以为是的公正


    温暖茗点头应是,他心中有困惑,便问孟一苇:“爹,说到茉儿,我有一事,难以理解。当日您被下狱,皇上决定凌迟,娘和众位同僚都纷纷去求茉儿,可她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这难道不是不近情理?对于自己的亲人,即使有些争执,却仍然是一家人,她怎么就能如此冷漠,见死不救呢?”
  孟一苇内心叹息,说:“暖茗,当日在狱中,我便同你说,我对她没有任何抱怨。生死悬于一线,为什么你们都只看到了我,而没有看到她?因为有所亲近,所以你们都只在乎我的生死,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要让茉儿瘦弱的肩来承担?”
  温暖茗脸上开始发热。
  孟一苇又说:“她被罚入宫为奴,已经是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可有人体会她的处境,可有人想过救她于水火?在那个时刻你们都逼她做出决择,无形之中是在助纣为虐,逼她上绝路,让她连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啊。”
  温暖茗就是一震。他想到皇上在大殿之上那么志得意满的说:这是孟以茉在朕的龙床上留下的处子之血。
  世人都看重女子的贞洁,茉儿自己又怎会不知?如果不是被逼无耐,她怎么会屈服?可笑可怜自己还以为自己是道德审判官,高高在上冷静而公正的指责和审判着茉儿。却原来,这所谓的高高在上只显示了自己内心的虚弱,所谓的公正也不过是一己之偏见,指责和审判更成了无理和可笑的无知。
  自己竟无形之中成了刽子手,自己扼杀了茉儿,有什么资格跟她要个解释?枉自己还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恩师的这番话让自己真真汗颜。
  想到这,温暖茗恭敬的鞠了一躬,对孟一苇说:“小婿知错了。”
  孟一苇和温暖茗又简单聊了几句,兰卿和兰心进了门。兰心抱住孟一苇,亲热的撒娇说:“爹,我想你了。”
  孟一苇笑道:“这孩子了,都嫁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别闹了,让暖茗笑话。”
  温暖茗在一边笑着,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茉儿总是那样的端庄冷静理智呢?很少见她有这样的小女儿娇态。是她本性就如此淡漠呢,还是她真的与恩师感情隔阂太深?还有,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有偏见?为什么恩师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和她的问题?
  一家人在一起说着话,有丫环进来回道:“夫人,饭好了,要不要现在就摆上来。”
  李夫人未曾说话,孟一苇对温暖茗说:“暖茗,你去找找茉儿,一同吃饭。”
  温暖茗应一声出门,兰心道:“相公,我陪你一起去。”
  李夫人笑骂道:“心儿,你怎么一刻也离不开你的相公?”
  兰心脸有些红,说:“娘在说什么呀,我是怕相公在府里路不熟,与姐姐走散了。”
  温暖茗道:“没关系,你在这陪着爹和娘还有哥哥好好说会话。”
  兰心上前挎着温暖茗的胳膊,悄声说:“你快些回来。”
  茉儿和锥儿就在花园里坐着。曾经住过的院子,本来就人迹稀少,现在久无人居,不定荒凉成了什么样。茉儿也不想去看。倒是花园里,青草复苏,一池春水随风荡漾,衬着数株长青松,还有些灵气。
  锥儿在一边默默相陪,习惯了茉儿发呆。
  温暖茗去了一趟茉儿的院子,发现门上落着锁,知道茉儿不曾回来,便折回来去了花园。远远的,就看见茉儿临水而坐,一袭红裙,如同冬日里的一株梅花,艳艳生辉。温暖茗走来笑道:“茉儿,怎么倒坐在这里,多凉?”
  茉儿缓缓回头,见是他,轻轻颔首,柔柔的道:“没有,走了许久,才坐下来。要开饭了吗?”
  “是,爹叫我来请你。”他故意加重这个“请”字,茉儿却只淡淡的一笑,站起身。温暖茗问:“你的脚怎么样?要不要我扶着你?”
  茉儿摇了摇头说:“不碍事。”其实脚早就酸痛,却不肯说。温暖茗见茉儿站得稳,走得直,也便罢手,并没有上前相扶。
  锥儿远远的跟在身后。
  温暖茗感慨道:“这才多久?竟然沧海桑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就同爹一样要归隐田园了。”
  茉儿道:“归隐未必是坏事,只不过你还年轻,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现在想着归隐,容易打消斗志。”
  温暖茗点头说:“是啊。虽然我能理解爹的心情,但我想他也一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嗯,因为他也从你这个阶段走过。”
  “也许人的心态会随着年纪而改变。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真能到了从心所欲的地步,也是人生中的高境界了。”
  “希望爹真能如此,他若放得下,要活得更开心更舒适一些。”
  温暖茗点头,又道:“茉儿,我明天陪你去看看你娘亲。”
  茉儿点头,不作声,忽然问温暖茗:“你是不是对我今天所作所为又很有微词?”
  温暖茗稍微怔了怔,继而苦笑道:“不敢,这是你们的家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连兰卿都不好说什么。”
  “呵,只是不敢,证明你还是有的。”茉儿眼睛看着前方,悠悠的长叹了一声,说:“人已逝,万事皆空,其实我并不在乎娘能不能进孟家宗祠。至于他是不是要带娘一起走,就更不在乎了。娘的多半生,都是孤身一人,在她最苦最零丁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现在陪伴不陪伴,又有什么相干?”
  “话不能这么说,起码爹这样做表明了他的一种态度,证明他有心想替娘做些什么。而且娘始终是他的妻子。”
  茉儿道:“所以我选择顺从。如果能让他心里安宁,我又何必再纠结?”
  温暖茗说:“茉儿,你这样做是对的,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作对手。”
  “也许吧,当作对手,是因为不信任,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我也不能让你信任,也不能给你带来安全感吗?”
  醉语:茉儿:我不是悍妻,都是你逼的。
  你的冷言冷语,不屑、批评、指责,扼杀了我。
  我要什么,你不懂得,会错了意,这天下便都认为是我的错。
  我的世界向内,也想以夫为天,可是这天,是黑沉沉的天,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