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都识趣地退到了一边,腾出条路。
李澈上前,附身靠近,在她耳边先说了一个名字:“静王……” 海云舒淡定一笑:“他?” 一个仗着和先帝有血亲,结党营私的亲王,虽然有野心,可品行庸碌,不是个弄权夺政的材料。 虽说他在宗室皇亲中有些威望,但以往日江成璟的权势地位,不至于怕他,若他敢行栽赃诬陷摄政王的之举,该办也得办。 海云舒瞧李澈的神情,似乎还有下文:“静王一人,恐难成大事,想必还有同谋吧。” “不错,”李澈再说:“另一个你也熟,正是位居西殿的小太后。” 也不足为奇。 康灵自幼痴恋江成璟,一点风吹草动就暗下毒手,为了他,这些年没少残害无辜性命。 如今爱而不得,便要毁掉。 她自然要联合一个既有地位,智谋又不算太高的人,静王便是首选。 否则,再出一个江成璟,不受控制,怕是她跟皇帝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李澈问:“怎么样?敢查她吗?” “有何不敢?” 高祖、高宗时期又不是没有后宫外戚篡权,被罢黜问罪的先例。 海云舒道:“西太后借垂帘听政之名,行朋党比周之事,违背祖宗家法,先帝遗训,若不查清严惩,大魏朝廷律法还有何纲纪可言?” 李澈是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胆识。 “只怕你心气虽高,却是螳臂当车,办不成此事。” “办不办的成,我也得试试,总不能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声‘不能’就直接放弃了。” 李澈瞧她不肯退缩,都有些不忍打击她了,就问:“那你看还要我继续说吗?” 海云舒抬起眼帘:“还有?” 还能有谁呢? 海云舒脑海里瞬间就有千百个念头闪过。 江成璟掌权多年,虽树敌无数,想要他性命的人多如牛毛。可真正能撼动他地位、与之抗衡的人是少之又少,一只手足以数得过来。 静王加上小太后,还不够? 究竟还有谁呢? 海云舒越想越怕,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慢慢道:“你说得该不会是……” 李澈知道,她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敢确认:“没错,就是你们大魏的小皇帝。” 海云舒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思绪翻滚着。 “你胡说的吧?” “誓我也发过了,你若不信,回去查查不就清楚了?” “他怎么会?” 小皇帝刚生下来时,谁也没想到他会成为大魏的皇帝。 毕竟,他的生母只是宫女出身,再得宠,也只是私情,与家国天下还相距甚远。 况且,那时先帝身体康健,后宫佳丽无数,他不会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皇子。 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就是发生了。 先帝的儿子一个个早夭,最后只剩下这一个皇子,这才将皇位传于他。 小太后一家才算鸡犬升天。 刚登基时,就有谣言不断传出,说先帝诸子不是无福命短,而是被人所害,并非天灾,乃是人祸。 小皇帝是得利者,自然处在漩涡中心。 江成璟为保新帝皇位安稳,清查妖言惑众之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就是前些年顶顶有名的惑人案。 是江成璟背负了所有的骂名,成全了新帝的江山安稳。 此后,对外南征北战,对内弹压诸臣。若不是有江成璟辅佐,以小太后的德行才智,加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只怕早已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宗室和权臣赶下皇位。 小皇帝对江成璟一贯敬重,礼数周到,言听计从。 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只听话乖巧的绵羊,竟然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头狼。 海云舒冷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倒是个当皇帝的料。” “功高震主,久不还政,本就是君主大忌。”李澈想让海云舒知难而退:“江成璟再尽心尽力也是臣子之责,要是有半点儿僭越之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自古皆然。 “你如果追查,就是要与皇帝作对,就是不忠不孝不臣之举,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乱臣贼子。” 海云舒眸色渐深。 李澈拍拍她的肩膀:“听我的,别管这闲事,你和海家就还有救。” 她心有不甘:“就让他们狼狈为奸,把江成璟冤死?” “他既然摄政掌权,独裁这么多年,就定能料到这个结果,不然……”李澈索性摊牌:“你以为他为何要把你支出京城。” 海云舒声音微颤:“你的意思是……” “大魏朝廷波谲云诡,几方势力明争暗斗,虞三娘是江成璟的人,故意编一个理由,把凌霜说成嫌疑人,为得不就是让你快快离京吗? “你如果此时折返回去,岂不浪费他一番苦心?” 海云舒上前抓起凌霜的手,来回翻找,仔细查看,哪里还有什么疤痕。 “他骗我……” 李澈道:“你若还不信,就问问这几个暗卫,看看他们是不是得了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你带回京城。” 海云舒转身:“幽羽,他说的可是真的?” 幽羽低着头,其他人也是缄口不言。 幽羽从未如此犹豫过:“主子,你别听他瞎说。王爷位高权重,即使身陷牢笼,也定能化险为夷。”
“是真的了……” 海云舒从她的语气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李澈希望她面对现实:“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海云舒这才想起当时的情景。 难怪那天她觉得江成璟的言行举止有些不一样。 这个傻瓜。 就是想把她拎出去,自己逞英雄。难道他不明白,如果他有什么危险,她又怎肯置之事外? 情绪激动,伤口有崩裂的疼痛。 此时,狂风骤起。 海云舒强忍着刺痛和寒冷:“幽羽,咱们回京。” “主子……” 她道:“你若还认我是你的主子,就听话!” 幽羽拗不过。 临行前,王爷交代过,拖住时间,务必保证主子的安全,一切等京城风平浪静后,再送她回去。 可王爷忘了,若是他有什么好歹,主子又怎肯袖手旁观? 幽羽扶着海云舒:“主子,奴婢送你下山。” 海云舒点头,每走一步都像有把尖刀在割。 李澈喊她:“喂,你真要回去啊!” “这是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管。” 身前是茫茫雪山,万里长空,一行人顶着严寒,艰难地跋涉下山。 海云舒的手指已经冻得麻木,幽羽察觉到她的痛苦,用棉袍将她裹紧,挡住凛冽的寒风。 李澈再喊:“喂,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