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泽，”出发前，钟月白坐在副驾驶，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声音有些颤抖，“你开车……行吗？”
“嗯？”
桑清泽挑眉，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下意识轻轻点着，看向钟月白：
“你觉得……我不行？”
钟月白沉默了一下，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小册子，假装自己刚才聋了。
但桑清泽大概不想让她轻易混过去，单手撑头，清冷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
“钟月白，我在问你话。”
实在是那家伙的存在感太强，钟月白也不好继续装傻，只能抬头瞥他一眼：
“早点走，才能早点回来离婚，你还离吗？离，就快开车。”
这下，桑清泽眼睛眯得更紧了。
“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男人说，“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谁？什么时候？怎么可能？”钟月白三连否认。
不过，她心里清楚，确实是这样。
刚遇到桑清泽的时候，她明明是想打掉孩子，但因为畏惧桑家，还是同意了生孩子的相关条件。
但是现在，桑清泽如果敢那样和她说话，命令她做事，她肯定……
想到这里，钟月白有片刻失神。
好像和这个男人也没有认识多久，自己竟然已经这么信任他了……
她看了眼仍然在若有所思打量自己的桑清泽，冷冰冰地说：“开车吧。”
这次，对方没再说什么，乖乖发动车子向奶奶安排的旅行路线上行驶。
开出去没多久，钟月白和桑清泽就一起发现了问题——
这辆车，似乎比别的车速度更慢点。
好在他俩都是有常识的成年人，很快反应过来，这辆车的车厢和玻璃材料非比寻常。
负重大，车速慢，也是正常的。
对于这点意外，钟月白也很无奈。
好像她越是想早点和桑清泽撇清关系，就越难撇得清。
而且，两个即将离婚的人，一起开着车进行长途旅行，真的很怪异。
她为了掩饰尴尬，只能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
她在A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忙于家里的事，几乎没有和朋友出来玩过。
可能是心态不同了，乍一看这些看惯了的风景，竟然觉得有些心旷神怡。
“照这个速度，恐怕今天天黑前出不了A市。”桑清泽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方向盘，抽空看了眼钟月白，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错愕，“这地方，你以前没来过么？”
“嗯，钟家不怎么管我。我这些年忙着赚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哪儿有时间出来玩啊。”钟月白倒是很平静。
在他们右手边，能看到喧嚣热闹的游乐园，还有一群群脸上洋溢着轻快笑容的孩子。
钟月白看着他们，恍惚中眼前好像浮现出了母亲的模样，还有一个看不清相貌的小男孩。
好像他们三个人手拉着手，也是在一个这样的游乐园……
不！
不是的！
不是这样热闹欢乐色彩鲜明的游乐园！
那是一个昏暗安静的、废弃多年的游乐园，那天和今天也不一样，那天天很冷……
“啊……！”
钟月白难受地捂住自己的头，脸色瞬间惨白如雪，缩在副驾驶的椅子里痛苦哀嚎。
桑清泽原本轻松平静的心情，刹那间烟消云散。
“钟月白？钟月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动作果断地在路边停车，去查看副驾驶位置上那个小小的人。
钟月白缩在椅子里，全身颤抖，只有右手死死护着自己的肚子。
她抬眸，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凑到自己面前的桑清泽。
大约茫然了三秒，才回过神来。
“桑清泽？”她问。
“是我。”桑清泽眉心紧锁，看着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沉声问，“你刚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钟月白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口说：“我没事，只是假性宫缩。”
假性宫缩，快成她的专属借口了。
“还难受吗？这里离医院远，你先坚持一下，我现在送你去医院。”桑清泽飞快坐回驾驶位上，调转方向盘，将车向反方向开去。
钟月白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镇定地摸了摸肚子，淡淡道：
“没事，确实只是假性宫缩。月份大了以后，偶尔会有这种情况，这很常见，你继续按奶奶的路线开车吧。”
“真的没事？”桑清泽蹙眉，墨黑的眼底满是疑惑。
“嗯，没事。”钟月白坚定点头。
桑清泽不放心，又看着她好一会儿，发现她确实已经没事了，才发动车子继续上路。
等到车继续平稳前进的时候，钟月白在比较拥挤的路段，偷偷侧目打量着桑清泽的侧脸。
刚才，在脑袋最痛的那个瞬间，在她痛到头晕耳鸣时，脑海里三个人的模样好像都变得无比清晰。
母亲尚且年轻的笑脸，八九岁的自
己，还有那个小男孩……
也是那两个黑暗梦魇中，无一例外都出现过的小男孩。
他的眉眼，竟然和现在的桑清泽，非常相似。
……
当晚，果然如桑清泽所说，他们就连A市都没能开出去。
在此之前，钟月白都没注意过A市竟然这么大！
他们选在了郊区一处不算偏僻的可出租农家小院停车，毕竟桑清泽开了一天的车，晚上肯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这里，也是奶奶给他们安排的第一个落脚点。
桑清泽进门后，打量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院子，还有空无一人的二层自建房，哼笑：
“看来，老太太是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了啊。”
对此，钟月白难得表现出和桑清泽相同的情绪。
这早就租好、打扫好的房子，就连位置都刚刚好。
说是巧合，谁听都会觉得牵强。
“奶奶是不是……”钟月白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把那个猜想说出口。
桑清泽看到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没给桑老夫人留面子，点头：
“她就是换着法子，想让我们和好。”
钟月白站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农家小院前，看着里面不少温馨的布置，少有的沉默了。
更难得桑清泽也没阻止，就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