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老夫人打过电话后，当天下午，桑清泽就来了。
他还是很多天前冰冷无情的样子，坐在钟月白面前时，好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冰箱。
萧沈靖在他来之前，就因为“家里人找”而离开了。
此时萧沈靖的家里，只剩下钟月白和桑清泽面面相觑。
“坐吧。”
钟月白也不懂那家伙，怎么盯着自己那么久不说话，只能率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桑清泽垂眸，收敛起眼底寒意，打量着一楼客厅里的布置，冷哼：
“这么多年了，萧沈靖的品味，还是这么俗气啊。”
钟月白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你和她对对方的评价，倒是一模一样。”
桑清泽对此不置可否，找了个位置坐下后，静静说：
“谈谈吧。”
至此，钟月白都没觉得自己看明白了桑清泽这个男人。
好像上次和他这样平静坐在一起聊天，还是在床上。
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变脸变得这么快的？
“嗯，谈什么？”钟月白也淡淡地说。
过了这么多天，她也冷静下来了。
“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如果你执意要我走，那我们就离婚吧。”她慢条斯理坐到桑清泽对面的位置，和他对视时，眼底只有一汪静水，“你的理由，我不在乎了。不管是什么理由……你主动放弃我了，这是事实。”
桑清泽也淡淡看着她，似乎不为所动。
但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力气大到骨节泛白。瞳孔缩小，呼吸也有一瞬的急促。
“哦，是么。”他脸上维持住了冷笑，看向钟月白时，眼里似盈满了嘲讽，“我还以为你会和那天一样，继续摇尾乞怜呢。”
钟月白：“……”
如果不是大着肚子，她绝对过去揍那家伙了！
“呵呵，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缠着桑总您了。不管您想做什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不会再关心一点。”
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在用力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用尽力气握紧。
“所以……”桑清泽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离婚？”
“嗯。”她淡淡应声。
仅仅几天而已，钟月白没想到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到这种程度了。
即使她心里有很多疑惑，即使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宝宝……
桑清泽两颌处的肌肉紧绷，手背隐约浮现压抑的青筋。
他轻轻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全部情绪，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想好怎么和老太太交代了吗？”
“还没。”钟月白废话不多，“但是，总会想到的。这些，就不劳桑总费心了。”
听到这里，桑清泽才终于抬头，和她对视。
漆黑幽深的眼眸中，汹涌着的感情，在这一刻藏于最深处。
“好，我同意。”他听到自己说。
钟月白神情有片刻恍惚，随后迅速回神，目光变得冷静到让桑清泽觉得陌生。
“好，谢谢桑总的干脆。”钟月白听到自己说，“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午后橘黄色的阳光，从张扬的法式落地窗投射到客厅里，被拉得长长的阳光，路过整个屋子，最后停在他们两个人的脚边。
刺眼温暖的阳光，终究是没照亮他们脚下的方寸之地。
阳光外的阴影里，钟月白和桑清泽都沉默了，而且双方都不觉得这沉默尴尬或不合时宜。
钟月白很久很久都没听到桑清泽的回应，才在愣神片刻后，发现自己的手心传来剧痛。
低头看去，展开手，才发现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丝丝血迹。
可是这些伤，没人关心了。
前段时间她还在桑家的时候，别说流血了，哪里磕到碰到，奶奶都会专门打电话来问。
现在……
她思绪飘远，目光跟着思绪一起飘远，落在了咫尺之外的桑清泽身上。
短短两周没见而已，那个家伙外表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但整个人的气质好像突然变得沧桑颓废。
这变化很小，小到如果不是和桑清泽非常亲近、近到同睡一张床的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而且，那家伙……
“你……”钟月白惊讶到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她看到桑清泽的胳膊肌肉紧绷，似乎在暗暗用力。
然后视线顺着胳膊，看到了对方和自己同样放在腿上、同样紧握成拳的手。
钟月白突然发现，桑清泽好像和自己一样，是压抑着痛苦说的那些话。
男人听到她的惊呼，猝然看过来，满目疑惑。
钟月白留意到他的变化，不动声色地盯着，随口说：
“你还没定，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她话音落下后，桑清泽的手果然越握越紧，从手背到手腕，以及一小段没入衬衣袖子的胳膊上，都爆出了青筋。
但，那家伙的脸上，仍然是从始至终一模一样的无情脸。
不看手部动作的话，根本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思。
“桑清泽，”钟月白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我总是听别人说，桑总是最会隐藏自己心思的老狐狸。处变不惊，波澜不动，是你的个人特色。我以前觉得这是人家在帮你吹牛，今天……我是真佩服你了。”
桑清泽神色淡淡道：“过奖。”
但放在腿上的那双手，紧握的力度倒是稍稍松开了些。
“你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吗？”钟月白没有再逼他决定办手续的时间，随口问了句。
男人紧握成拳的手彻底松开，面无表情地说：
“老太太给我们安排了分手旅行。”
“啊？！”
钟月白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奶奶的脑回路了。
“我出门前她才说，”桑清泽蹙眉，伸手把领带扯松了些，看向窗外刺目的阳光，“说这次如果我们没谈好，可能就是最后几次见面了。至少来一次分手旅行，让对方留下的，是美好的回忆。”
“哦……”钟月白愣愣点头，“旅行，是什么时候？”
“随时。”
男人闭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