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悬崖。”许凌指着远方，那里是野草最茂密的地方。
“难道你还记得这里吗？”沈仲浩站在许凌身后。
“有印象，但是很模糊。”
“那你能想起来什么吗？”沈仲浩把眼睛投向被夕阳烧得火红的天边。
许凌顺着沈仲浩的目光看去，那是一片极具浪漫气息的云朵，它们形成一只狗头的形状，一同飘到更远的西方，像是要把这幅画送到每一个人的眼里。
许凌看得出神，完全没有听到沈仲浩的询问。
有些东西从许凌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只感觉头脑热热的，就好像热风趁她没有注意跑进了她的大脑里。
云朵终于要散尽了，有些云留在了这里，有些云被烤得焦黑，而另外一些则是逃离开我们的视线，向着未知的方向走了下去。
“该走了。”
“好。”
夜终于是湮没了夕阳的红，但是它湮没不了许凌的，在每一盏路灯闪过的的空隙，许凌身上的红色连衣裙熠熠生辉。
“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沈仲浩进入许妈的办公室，径直走到监控屏幕前。
“这种事不能着急。”许妈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不停地揉搓着双手，想要掩盖自己内心的焦躁。
“很冷吗？”话说完，沈仲浩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许妈没有阻止，她只动了动略显苍白的嘴唇，说：“早点去休息吧。”
“对了，我想再给她带几本书。”
“她还会读书吗？”
“会，刚刚她还说想要几本书呢。”
“那你一会儿把要拿给她看的书先让我看看。”
“行。”
沈仲浩知道许妈信不过自己，不过我一直在说这件事是有原因的，我们有必要来讲讲这个原因：
沈仲浩本来就不想出现在许凌的世界里，他深知“日久生情”的道理，许妈让沈仲浩成为许凌的男朋友，成为她世界里不可缺少的人，这样一来，许凌就再也不会有隐私，许妈可以清楚地了解许凌的行踪和心思，许妈的“脑计划”也可以顺利进行。迫于许妈的强求，沈仲浩转到许凌所在的的学校，失去了和朋友联络的权利。沈仲浩开始反抗，他反驳许妈的言语，试图让她放弃实验计划，他也在暗中提醒许凌，希望她能拆穿这场阴谋。但在许妈的威逼利诱下，沈仲浩选择了妥协。正是因为有反抗，才会有打压。除了时刻盯着许凌之外，许妈还提防着沈仲浩。
“书被我就到门口了，我去拿。”
许妈看着沈仲浩手里拿着的两本书，含笑一声，说：“怎么是一些儿童版的名著？”
“都是我小时候看的，那时候没事干，就看这些。”沈仲浩的表情袒露着一些忧伤，他应该是想到了自己那个只有书籍陪伴着的童年。
许妈没有留意到沈仲浩声音里的悲伤，她翻阅着那几本书，只发现了一些汉字的拼音标注。
“拼音有错的。”
“小时候认的字少，又不喜欢查字典，就只能凭感觉标注拼音。”
“拿去吧。”许妈把两本书摞在一起，还贴心地把上下两本书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要不要换本书？”沈仲浩突然问许妈。
“这两本书挺好的，不用再麻烦去找其他的了。”许妈搪塞了几句，终于是送走了沈仲浩。
许妈看着整个房间，这里只有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一堆监控显示屏，还有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白纸，它们要么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要么被贴在墙上，要么被平铺在桌面上。
凌乱的头发被许妈甩在椅子后面，它们连接着凌乱的思绪，一根根，断也断不掉。最后她只能说出一句：“没有多长时间了啊！”
沈仲浩把书交给许凌，许凌接过来，问：“它们有多少页？”
“146 页。”
“146。”
“那你一会儿要干嘛？”沈仲浩向许凌看去。
“看书。”许凌也看向沈仲浩。
眼睛接触的那一刻，注定会带来离别。他们收缩回各自的目光，房间里又像平常一样低声细语着。
“那我走了。”
“不陪我玩了？”
“你看书吧。”
……
一个只有灯光照到的世界，每时每刻都是黑夜。许凌已经不记得黑夜是什么样的了，她只知道黑夜每天都会在沈仲浩送给她的手表表盘中转上半圈。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只是许凌睡得比较晚，早晨没有能叫起她。
“17”又来叫许凌起床了。门被打开的时候，许凌心头一紧，因为她只穿了内衣，所以担心自己会被别人看到。轮椅被一只手推了进来，门外没有人影。轮椅完全进入房间后，门又被关上了。
许凌撩起一缕假发，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依依不舍地把假发从头上摘了下来。
“很喜欢你的假发嘛。”沈仲浩在这时候走
了进来。
“喜欢。”许凌不紧不慢地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抱出那件红色连衣裙，又像抱孩子一样把连衣裙抱到床上。
“你自己穿吧。”沈仲浩的视线自从他进来之后就一直躲避着许凌的身体。
“老公要给老婆穿。”许凌把连衣服捧到沈仲浩眼前。
沈仲浩无奈，只能乖乖地给许凌穿上连衣裙。
“要出去玩游戏吗？”许凌问。
“是的。”
熟悉的实验台，熟悉的疼痛感。
“通电。”
熟悉的惨叫声，熟悉的面孔。
“17”推着许凌在回牢房的路上，沈仲浩跟在一旁。
“她小便失禁了。”沈仲浩突然叫起来。
“17”低头看，只见轮椅走过的地方湿漉漉的，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沈仲浩一把把轮椅抢了过来，径直向最近的卫生间推去。“17”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一进卫生间的门口，沈仲浩就把呆若木鸡的许凌抱了起来，然后冲进里面。
许妈从监控显示器里看到了这一幕，当她寻找卫生间的监控时才想起来这间厕所没有安装监控，于是她立刻赶了过去。
沈仲浩把许凌放了下来，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许凌立刻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沈仲浩说：“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最后一次绑架吗？她是为了录制一段你在家里哭喊打闹的视频。如果你报了警，她会给警察看这段视频，然后再给他们看一张假造的精神病证明。”
“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已经举报了这里，就等事情在网络上发酵，我们总会成功的。现在只能拖，拖到那一天。”
“可是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许凌扯着嗓子喊，眼泪沾染了眼眶，她平复下心情，说，“我会忍下去的。”
“我叫你来这里是因为一件特别的事。”
“什么特别的事？难道不能通过我们之前的联系方式传达吗？我晚上可以再少睡一点，那些拼音我能看完的……”
“你听我说，”沈仲浩打断许凌的话，“病毒的事是拼音传达不出来的。”
“什么？”
“这个实验室本来就是为了创造病毒而生的。知道为什么我妈能拥有这一切吗？独栋别墅，博士生导师，实验基地……这些都是投资她的人给她的。那个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妈去创造那些新型的病毒。”
“为什么会有人研究这个？”
“这个不是我们要去探讨的问题。我只负责告诉你这些事：他们最近在研究的是鹿形病毒和环支病毒。感染环支病毒的人会食欲不振，胃出血，最后活活饿死。至于鹿形病毒，我还不知道它是通过什么方式传染的，也不知道症状是什么，不过感染上的人皮肤表面会长出一个个类似鹿角的图案。”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该出去了。”
许凌和沈仲浩之间仓促的谈话结束了，水龙头的冲水声也戛然而止。他们出门时就撞见了站在门口的“17”和匆匆赶来的许妈。
“你们进去干嘛了？”许妈的声音不像她的步伐那样焦燥，而是温柔的，温柔得让人后背发凉。
“许凌小便失禁了，我带她去里面洗洗。”沈仲浩故作平淡地说。
“这里没有监控，你是知道的。”许妈直直地盯着沈仲浩的眼睛。
沈仲浩没有移开视线，他知道只要自己挪开视线，就会立刻被许妈揭穿谎言。
“17”在这剑拔弩张的情况下搭话了：“是我让他们来的这里，这里离得比较近。我刚刚也跟进去了。”
“17” 说完还不忘对许妈点点头，眼神里传达着肯定。
“妈妈！”许凌把脸贴到了许妈的胸前，她抽噎着，说，“他们摸我。”
许妈抬起许凌的头，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他们是在帮你擦掉脏东西。”
“把她带回去吧。”许妈揉了揉许凌的头，然后走了。
“17”与沈仲浩眼神相对，默契地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