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有两个完全相反的含义:一个是刚正不阿、聪明伶俐的人,另一个是脑子笨的人。
“出来吧!”
“17”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后又加大力气敲敲门。
“知道了。”许凌的声音柔软,显然是刚刚睡醒。她大概是读书读到了很晚。
许凌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眼睛,憋了很久才打出一声哈欠。许凌身上还穿着来时的衣服,一身休闲服装,昨晚没有换睡衣。许凌打开房间的灯,光亮让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门口又传来声音:“换上我手里拿的衣服,现在方便我开门吗?”
“开吧。”
“17”只把一只手伸进来,衣服被挂到门把手上。
许凌朝门口扫了一眼,缓缓下床,踩上已经备好的拖鞋,一步一步地向门口的衣服走去。
这是一件天蓝色的“大褂”,许凌在医院里见过这件衣服,要做手术的病人都是这样穿的。许凌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做手术了,心里一阵害怕。
“不要穿其他衣服,内衣也不要穿。”
门口的声音无疑是给许凌开了个玩笑。这件衣服只能遮挡住前面,后面光着吗?
“有轮椅,后面不会走光的。”
“17”像是听到了许凌的心声,这样说。
许凌换好衣服出来了,她尽量避开“17”的视线,身体贴着墙走了几步,在“17 ”扭头的瞬间坐上了轮椅。一路上,许凌紧紧地压住身体两侧的衣服,害怕会被人看到自己身后的肌肤。
“我要被送去做手术吗?”
“应该是。”
“之前是不是把我的头划开了?那我为什么还留着头发?”
“我不知道。我不是做手术的人,我只负责看管你。”
“现在你要送我去手术室吗?”
“不,要先把你的头发剪掉。”
“剪成光头吗?”
“只剪一部分。”
“还不如剪光头。”
即将被送去“行刑”的许凌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就像是个好奇的孩子一样,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被吓傻了。
“17”见过许多因为实验变得精神失常的人,但他们往往都是真正地疯掉了,他们已经顾不得体面和尊严,只会大声哭喊,或者放声大笑。但许凌不一样,她还保持着乐观,保持着作为女孩子应有的自尊心和羞耻心。但是没有顾虑的乐观反倒和精神病人没什么区别。
“你愿意在这里工作吗?”许凌又问。
“17”向四周瞅了瞅,眼见没人,就低声说了一句“不愿意”。
“为什么还在这里?”
“被迫。”
“为什么不直接离开。”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没等许凌再追问下去,她就被推到了一个房间。
“理发吗?”
还没等“17”说话,一旁的人就先开了口:“麻醉。”
“能坐在轮椅上吗?”
“不行。”说完,麻醉师就把头转到一侧,“17 ”也很默契地做了相同的动作。
许凌小心翼翼地从轮椅上站起身,然后又大步流星地向那张手术台走去。等许凌说了一声“躺好了”,两个男人又齐刷刷地看向手术台。
许凌已经躺好了,随着各种针管插入许凌的身体,她也逐渐失去意识,她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麻醉师胸前衣服上的数字“11”。
……
“手术做完了,你下午带她去看看风景吧。”
“她还会记得我吗?”
“应该不会。”
“那我去了。”
“等等,带她去这里吧。”
沈仲浩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许妈放在桌上的照片,才知道她说的“风景”其实是孟凡江当年丢掉性命的悬崖。沈仲浩明白:许妈是为了刺激许凌想出当年的真相。
沈仲浩刚出门就打了个喷嚏,鼻子酸酸的。他向左扭扭头,向右扭扭头,看到的都是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沈仲浩早就脑补出了许凌光头的样子,但真正看到许凌时还是被吓了一跳。虽然许凌的脸蛋还是那个脸蛋,但是没了她引以为傲的秀发,还是会给人短暂的失望。
沈仲浩刚刚离开许妈的办公室后,并没有直接来到这里,而是去拿了一顶假发,那顶假发和许凌原本的头发几乎一模一样。
“我给你戴上吧。”沈仲浩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顶假发,像是捧着一顶尊贵的皇冠。
“不,先让我看看,”许凌坐在轮椅上,牢房里没有镜子,她对沈仲浩说,“拿手机拍照,然后给我看。”
沈仲浩把假发放到书桌上,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我多拍几张。”
许凌看着相册里的照片,问:“这一条刀疤是刚刚做手术留下的,那几个黑点是什么?”
“针孔。”
“怎么留下的?
”
“之前做手术留下的。”
“之前?”
“之前做的手术是脑液移植,现在是切割。”
“哦!”许凌的声调是上扬的,好像是对自己的遭遇毫不在乎。
“我现在给你戴上这顶假发。”沈仲浩收回手机,耐心地把假发戴在许凌头上。
许凌的视线斜向下,一副呆呆的样子。她很配合地把假发戴好,开开心心地挑弄起新“长”出来的头发。
许妈通过监控看到了这一幕,她认为许凌可能变傻了。好在许凌还没有变成一无是处的废物,许妈还可以利用她现在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许妈心想:“许凌既没有变得疯癫,又能够百依百顺,简直就是完美的实验成品。看来下一场手术可以推迟了。”
“换哪一件衣服?”沈仲浩打开衣柜。
“好看的。”许凌坐在轮椅上傻笑。
“都很好看。”
“让我挑,让我挑。”
“好。”
沈仲浩把许凌推到衣柜前。许凌看了一遍又一遍,指尖撩过的不是衣服,而是一种具象化的享受。
“我要穿红色的,好看。”
“有好几件红色的,你自己来选吧。”
“我的腿动不了,手也使不上劲儿。”许凌的情绪有些低落。
“这件?”沈仲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愿担当起了服务员的角色。
“不要这个,要另外一个红色的,这个红色太暗。”许凌的声音又变得明朗。
“这是件连衣裙。”
“就要它。”
选来选去,一身衣服被选好了:一件鲜红色的连衣裙,白色凉鞋还有一顶米奇色的盆帽,盆帽上有一朵红色的小花。
许凌还穿着做手术时的蓝色“大褂”,手脚也不利索,她盯着那一身衣服好一会儿,才对沈仲浩说:“你帮我换吧。”
“要不要给你找来一个女的。”
“不行,我现在就要穿上这身衣服。”许凌孩子气般地说。
沈仲浩没有办法,只能先把许凌抱到床上,他的胳膊结结实实地贴在许凌袒露的后背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没有规律地跳动着。沈仲浩慢慢地脱掉许凌身上的“大褂”,他尽量不去看许凌的身体,除非遇到衣服被卡住的情况,沈仲浩才会在余光中查明一下情况。
“好慢。”许凌抱怨。
沈仲浩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把视野移到许凌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她洁白的肌肤似乎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着光。许凌的身体贴靠在墙壁,她的双手自然下垂,没有遮挡住身体的任何部位。
沈仲浩想要直接把红色连衣裙往许凌身上套,却被许凌阻止了,许凌说:“我还没有穿内衣。”
“哦哦,在哪里?”
“就在床上。”
沈仲浩先用胸罩把许凌的胸部遮住,两只手沿着肩带行走,当他抬起许凌的一只手时,另一半胸罩掉了下去,许凌的胸部又暴露在沈仲浩的视野。
许凌的脸偏红,她把头轻轻地倚在沈仲浩的肩膀上,小声说:“继续穿吧。”
在摄像头的那一头,有一双眼睛正在时刻关注着许凌和沈仲浩,那双眼睛就是许妈的……
外面是什么样子?有的人被囚禁渴望着外面的阳光和空气,有的人自我囚禁,渴望着与世隔绝,浪费生命。
许凌被要求戴上眼罩,她牵着沈仲浩的手走了一路。热风逐渐暴躁,空气变得清新,许凌知道自己出来了。沈仲浩把许凌的眼罩摘下来,眼前只有一辆黑色的车,周围只有高高的楼墙,空无一人。
“这是你叫的司机吗?”许凌刚坐上车就问。
“这是专门接送我们的司机。”沈仲浩回答她。
“他好年轻啊!好像看管我的那个人。”许凌转头去问司机,“你多大了?我应该叫你哥哥吗?”
“他不能说话。”
“为什么?”
“这是规定。”
“哦。”许凌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爬山。”
“很高吗?”
“不高。”
“人多吗?”
“没人。”
“怎么会没人?”
“我们包场了。”
“好耶!我喜欢清静。”
许凌本来是坐着轮椅被放到车上的,但她的手脚又突然有了知觉,她很开心,一会儿把手抬高,一会儿把脚抬高。
下车的时候,她趁着沈仲浩没有注意,冲着车门口一跳,结果摔倒在地上。除了鼻子擦出一道伤痕,脸上沾了一些土外,一切都安好。
“轮椅也不能用……我背着你吧?”沈仲浩提议。
“不要,我能走。”许凌摇摇晃晃地迈出步子,但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到了山脚下,许凌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她像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拉着沈仲浩的手沿着上山的路一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