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到世界上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有的人已经顶着这份祝福劳作，有的人接受这份忠告离开夜店，还有的人对此不闻不顾，继续做着没有尽头的美梦。
太阳爬到一个较高的位置停下了。许凌在这时才睁开双眼，这是她第一次睡到这么晚：上午十点。沈仲浩已经没有身影，只留下铺展开的夏凉被和床下厚厚的垫子。沈仲浩走时把消息发到了许凌的微信：“我去监视方叔了，看你睡得熟，没忍心叫你——不过我一个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许凌跌跌撞撞地走下床，透过窗户向方叔家房子看去：入户门前又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阳光被毫无保留地赐予它们，那所房子也因为盆栽而充满了正义感。自从许凌开始关注这些盆栽，她总觉得自己对每一天的认知变得越来越清晰。
“仲浩应该回家了吧？”许凌正想着，就看到沈仲浩在方叔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他去了方叔家？”许凌在惊讶中看到的是一个不断前进的实践家。
许凌看沈仲浩正朝自己家方向走来，她立刻走下楼迎接。
许凌：“你不是去监视方叔了吗？怎么进人家家门了？”
沈仲浩：“怎么了？”
“当然，如果你是为了试探才进去的话……”许凌不停地搔着自己的头发，但又突然停下了，“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沈仲浩摇摇头，“什么进展都没有。”
许凌沉默了，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她的脑子里想过的所有事情都在围绕着一个点转，最后像一根根丝麻缠在一起，反倒是把这个点深深地藏了起来。
“我可以在网上查找方叔的信息。”沈仲浩看着愁眉苦脸的许凌说。
“这怎么查？”
“网络时代，我有的是办法。”
……
转眼间，许凌就到了陈晓艺所在的医院。
许凌正在给陈晓艺梳着头发。
“事情怎么变得这么复杂？”陈晓艺用拇指抵住嘴唇，一脸凝重。
“不要再想啦，仲浩会帮我的。”许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把梳子上的头发薅下来丢在垃圾桶里。
“行吧。”陈晓艺顿了顿，又说，“徐硕找过我了。”
“他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
“他想解释清楚你们之间的误会。”
“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嗯，”陈晓艺叹了口气，“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很妥当，但他们不知道我一直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过去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遗憾。我小的时候被一个男孩子骗了，我因此恨了他很久。长大后，他联系上我说他在那一天做了最勇敢的事情。我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把我骗到办公室是自己最勇敢的事？他是这么回答我的，有个调皮的男孩子把墨水洒到了我的椅子上，他怕我的裙子会脏。我现在才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大的误会，从前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形影不离，但我从那之后就不再理他，转校后也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我也抱怨过他为什么当时不把真相说出来，他说当时的他总认为真正在意你的人会把偷偷的保护你当作他们的光荣。”
“你又在讲故事吧？”许凌显然不信陈晓艺说的。
陈晓艺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尽管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方式对待他们的过去，但我还是会劝身边的人要把过去的事情弄清楚，把那些话语弄明白，不然等哪一天最无赖的谎言变成最动人的情话，你可承受不住。”
敲门声。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送餐的。”
“谢谢。”陈晓艺接过递来的盒饭。
“没事儿。”
陈晓艺问许凌：“到中午了，你在哪里吃饭？”
“我一会儿回家吃。”
……
“没想到你会主动把我约出来。”
“我也没有想到。”
许凌和徐硕走在湖边的天桥上，黄昏胜似一场浴火重生的修炼。晚风把灵魂赐给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摇曳着的不是小床，而是一只火凤凰。红色就可以概括整个世界。
“我们好像还没有出来玩过。”许凌说，“那时候谁也没有提出过这种请求。”
“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徐硕没有接着许凌的话说下去。
“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你现在还想知道为什么我当初会突然消失吗？”
“小孩子之间的感情，也许就是打打闹闹吧。”
徐硕放满了脚步：“在我上小学时，我的生父出轨了，他被我妈妈捉奸在床，当时我妈妈把我带在身边，他一气之下就把我从床上摔了下去。后来他们离婚了，我被判给妈妈。再到后来，我认识了你。不久后妈妈带回来一个男人，有一次他喝多了，把妈妈打了，还把我的手机摔坏了。那时候我就联系不到你了。我和妈妈离开了这座
城市，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一年前，我妈妈和我现在的爸爸结了婚，我又回到了这里。”
“然后你考上了我在的高中。”
“没错。很惊喜的一件事，不是吗？我们再次遇到了。”
“你有想起过我吗？”
许凌的问题让徐硕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分开的时候谁都会想吧。”
“为什么第一次听你讲这些事？”
“之前害怕被人嘲笑——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
“你的变化真大。”许凌正对着夕阳，脸上的发丝凌乱不堪。
“我总以为我会停学，然后打工，接受所有的安排。所以我学着别人烫了头发，抽了烟，喝了酒，还把一家店砸了。”
“砸店？”许凌听了立刻笑出了声，气氛也有所缓解。
“我给你讲讲：那时候我结识了一个同伴，他很早就停学了，在一家面馆工作，有一天他给我打来电话，叫我去帮忙，等我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发现他正在砸面馆的牌匾，我二话没说也加入了进去。最后我们被警察带走了……”
“再后来呢？”许凌听得正起劲，徐硕倒是不讲了。
“后来就被老妈带回家了呗。”徐硕的眼神闪过一丝悲伤，在他的悲伤下藏不住几行泪水。
“你怎么哭了？”许凌把笑容收了起来，在她的神情上竟然能看到几分怜悯。
“爱生活。”徐硕用手背擦掉泪水，动作是那么迅速。
许凌又笑了，笑他讲的话很傻，徐硕反驳她，说她没有吃过生活的苦。在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而困住许凌多年的心结也此刻彻底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