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白行认可地点点头,沈洛歆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怪人”。
不过许四娘本来就是个怪人,好好的诰命夫人不做,偏要去做那人人忌讳的仵作。沈洛歆也是个怪人,好好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着许四娘过苦日子。
可这样的怪人,却也怪地让人有些敬佩。
金钱、权势、声名,虽然世人皆知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又有多少人,对其趋之若鹜?便是白行自己,心中佩服这般不俗之人,却知自己亦不过是个俗人,此生追求多是俗物。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许四娘和沈洛歆,多少有些钦佩。
思及此,又多番叮嘱,让姬无盐带上沈洛歆一道,直言白家没那么多古古怪怪的规矩。姬无盐颔首道好,“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事忙,若是得空,定带她一块儿去。”
说着,笑了笑,自嘲,“如今这宅子里,倒是我这个伤患,显得最无所事事了。整日里这除了吃,就是睡的……”
“你是该多吃些,你瞅瞅你那鸡爪子,除了一副骨架,也就剩一层皮了。届时,待宁三爷从瀛州回来,怕是要认不出你来了才是……”说着,突然又好奇,“你这整日里带着面纱的,这宁三爷……当是见过你面纱下的样貌的吧?”
想起那人对自己诸多得寸进尺的举动,姬无盐面色微讪,嘟囔,“提他作甚,登徒子!”说完,只觉得面颊上都是一阵燥热。
那羞怯模样,虽未回答白行的问题,答案却已经很明显了。
啧……白行支着下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姬无盐,身形瘦了些,但也算是姣好的,纤细、挺拔,气韵也是极好,便说是皇室公主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容貌未曾得见,但……连宁修远都折了,该是何等倾城之色?
宁修远很明显对姬无盐就是男女之情,若非如此,又有什么人敢造宁修远的谣?她尤灵犀倒也曾想着借舆论之口坐实了自己未来宁国公三少夫人的位置,偏那风声已起,又瞬间消弭,连朵水花都没有激起来。
而这次……宁修远和姬无盐的那些风声格外地“顺风顺水”,若非有宁修远暗中纵容,那些个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能靠宁修远的传闻赚个钵满盆满的?听说有些说书先生,已经将姬无盐的画像给挂起来了,日日三炷香供着呢。
宁修远这次,是真的半分遮掩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又霸道地将姬无盐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既是保护,也是宣示——这个女人是他宁修远的,谁也休想觊觎了去。
“当真好奇呢……”白行摸着下颌,真是很想看看啊……之前以为,姑娘家家戴着面纱不示人,是因为容貌上有所缺陷,所以白行从未提过要一睹芳容的意思。如今看来,缺陷是不存在的,戴着面纱大抵是因为不想因为太好看的脸惹来麻烦吧?
他犹豫片刻,张了张嘴,问道,“无盐啊,不若……”
话音刚起,就被姬无盐无情拒绝,“不行。”
这丫头……白行磨了磨后牙槽,这死丫头,小气!自己都跟她套了这许久近乎,她是半分没有感动呀!就算要拒绝,也假装摆出些为难的模样嘛,这么干脆利落……再说,不就看看脸嘛,就算国色天香,自己也不敢有半分肖想啊——和宁三爷抢人,又不是活腻了咯!
他瘪瘪嘴,控诉,“寒心。”
“寒心就回府多穿些衣裳。”姬无盐懒地搭理这个也就是和寂风一般大的男孩,“若水那边,我今儿个会去问问,你的来意呢,我也是知晓了,时辰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竟是下逐客令了?白行翻了个大大的眼皮子,遂又恢复了些正形,“说起来也是要走了。这几日老头子因为瀛州的事情烦地脾气都火爆多了,我若是日日里不着家,他又要拿我出气。”
说着,起身即走,一边走一边还叮嘱了遍,“走了走了,后日哈,莫要忘了。”
“成。”
姬无盐起身相送,又被白行给按了回去,“你就别来同我这套虚礼了,好好休息,好好吃饭,若是有什么想吃、又买不到的,尽管让人来找我。我可是受命照顾你的,若不能将你照顾地白白胖胖的,回头宁三爷扒了我的皮去……”
说话间,果然就看到白家的小厮急匆匆地过来请人了。
姬无盐便也不寒暄了,摆摆手,让人走了。只看着白行疾步离开的样子,不由得眨了眨眼,寻思着……白父为了瀛州的事情烦心?只是这瀛州距离此处,山高水远路途迢迢,消息该没有这么快传到燕京才是。
倒是不知,白父的心烦意乱,从何而来……
入夜,门房小厮送来一坛子酒,说是江都郡王府的管事送来的,说是送姑娘的。
姬无盐瞧都没瞧,直接让人将酒搁去酒窖里了——姬家本来是没有酒窖的。只是半杯倒酒鬼沈洛歆沈姑娘前阵子在她院子边上挖了个酒窖,她说她种了许多葡萄,准备酿葡萄酒。还将葡萄酒的美丽与醇香形容地天上有地下无的。
姬无盐听了听……没信,也就随她去折腾了
。
于是姬家多了一个酒窖。
小厮送来的酒,姬无盐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李晏先送来的酒,自然是上官鸢最爱的杏花酿。钱嬷嬷说,今日那几道菜都是那人喜欢的,菜味道是不错,只是……上官鸢,并不爱吃鱼。
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的上官鸢,并不爱对北国之都而言显得比较珍贵的鱼。
可钱嬷嬷却说,那人喜欢。那人喜欢杏花、喜欢杏花酿,可钱嬷嬷却不知道,整个燕京城里,怕是只有一人知晓,一个但凡事涉上官鸢,就有些精神不大正常的李晏先。
着实有些讽刺。
姬无盐叹了口气,缓缓地起身,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朝着若水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