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金玲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看了一圈,发现这里不是自己家。
“大姐,你醒了,我扶你起来喝药。”汤金川扶起汤金玲,给她喂药。
“彩云呢?”汤金玲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问道。
“你放心,我把彩云一块儿带回来了,她这会儿在灶房看火呢。”
汤金玲叹息,“金川,我们母女连累你了,等我身体好一点,我就带彩云回去。”
谭金川蹙眉:“那个吃人的地方,你还回去做什么,不如和那家伙和离,我们姐弟俩定能把日子过好。”
汤金玲摇头,她何尝不想离开吕家,可她不能拖累自己的弟弟。
当年弟弟为了家人的生计卖身,家里已经很对不起他,要是现在她还要拖累弟弟,她就算死了也没脸面去见爹娘。
“大姐,你不要担心拖累我,我一个人生活,正好缺个能帮我打理家里的人呢,你和彩云一起回来,家里还更热闹些。”
“你快些找个媳妇才是正理。”
汤金玲是打定了主意不想麻烦弟弟,汤金川怎么说都无用。
这时,吕彩云跑进来,“舅舅,昨日那个叔叔来了。”
汤金川出门去迎接,张春晖提着一袋补品进来。
“金川弟,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昨个儿我回去问了我家主子,她说要是你姐姐和外甥女一块去也行,她会给你们提供住处的。”
“我大姐已经嫁人,婆家在这儿呢,没法跟着我走。”
张春晖道:“我还是那句话,和离了就可以跟你走了,唉,你先听我说完。”
汤金川正要开口,被张春晖打住。
“你无非是担心你姐姐带着女儿将来日子不好过,还怕她们被人说闲话,是不是?”
汤金川点头。
“这你就多虑了,我们小谭村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小谭村啊,只要是妇人,不管未婚的已婚的,还是失婚的,都是香饽饽。”
“怎么说?”汤金川好奇。
房中的汤金玲听着也好奇,汤家屋子小,房门虚掩着,外面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小谭村有个酱料工坊,里面做事的基本都是妇人,拿工钱的。”
“会招外人?”
张春晖肯定地点头,“自然是招的,只要手艺好都招,小谭村人少,不招外人可忙不过来,酱料工坊做的酱料不仅卖给镇上的大酒楼,连县里的商队也是来买的。”
汤金川听得一愣一愣的,清风镇比双泉镇更穷,他从来没听说过清风镇有个这么厉害的村子。
“而且,即便进不了酱料工坊,也有其他出路,我的主家在做蜂蜜生意,养蜜蜂这活儿男人女人都做得,现在主家的得力助手便是一位寡妇。”
养蜜蜂闻所未闻,但汤金川知道,张春晖是不会骗他的。
见汤金川表情松动,张春晖放出最大的筹码。
“小潭村有族学,也招族外的孩子,去了以后,你家外甥女也能进学堂读书识字了。”
汤金川脑子糊里糊涂的,“晖哥,你是不是说错了,我的是外甥女,怎么能上学堂?”
“我没说错,小潭村族学有女子学堂,六岁到十二岁的女娃都能去读。”
汤金川脑子“轰”的一声,房中的汤金玲也是大受震撼。
“我家又不是小谭村的人……”
“不是小谭村人不能免费,不过这费用啊,一年不过三两银子,你要是当上枇杷山的管事,一两月就能把束脩赚回来。”
这意思就是,即便不是小潭村的人,只要能付起束脩,便能入学。
张春晖不是胡扯,事实就是这样的,如今小谭村的族学里有好几个赵家村的孩子,就是花钱进来读书的。
镇上的学堂一个月的花费就不止三两,小谭村一年只要三两,从前的赵家村不少人咬咬牙就能拿出来。
更别说现在不少人跟着小谭村赚钱,不仅是枇杷山,小谭村的采买坊和镖局就招了不少赵家村的人。
要是汤金川同意做枇杷山的管事,一年三两银子指甲缝里就能漏出来。
送走张春晖,汤金川进房,见到汤金玲和吕彩云的表情,就知道方才的对话她们是全都听见了。
“大姐,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不瞒你,晖哥是我从前当下人时认识的哥哥,他家现在被新主家买了去,这次他来,是因为他的新主家买了山要种树,想请我去做管事,不卖身,就当长工。”
汤金玲忙道:“金川,我知道你不想一辈子做庄稼汉,有这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汤金川摇头:“大姐,我是不会丢下你和彩云不管的,吕鹏那个混球,我在呢他尚且这么对你,要是我走远了,他不知道能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汤金玲抹着眼泪,“都是我拖累了你。”
汤金川看着大姐这个模样,心里难过。
“大姐,你和吕鹏和离,我带着你和彩云一起走,去那个叫小谭村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大姐,你的厨艺很好,说不
定就能进酱料工坊自己赚钱。”
吕彩云期盼地看着娘。
她想去上学堂,大伯家的几个儿子都去上学堂了,她偶尔看到他们的书本便喜欢得不得了。
如果去了小谭村,她也能上学堂,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书本?
“可是,他们不会放我走的。”汤金玲也动了心。
“总要试试的。”汤金川道。
过了几日,吕鹏找上门来,“汤金玲,你个臭婆娘快跟我回家。”
这几日汤金玲不在家,他实在是受够了,平日里的活都是汤金玲干的,她不在,这些活就是他老娘和大嫂干。
这几日,他被这两个女人念叨了一遍又一遍,逼着他来把汤金玲接回去。
没有汤金玲,他自己也不得劲,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喝口水都要自己去斟。
屋里的汤金玲听见叫声,身体不自觉缩了缩。
汤金川一脸煞气,“大姐,你别怕,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说罢,他拎起厅堂角落里放着的锄头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