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阁老身形不稳,被洛逍和下人紧紧搀扶着。
他的嘴唇颤抖,缓了许久,终于说出话来:“祖父,对不起你们。”
谢云棠哭着膝行上前,抱住谢阁老的腿:“祖父莫说这样的话,如今我们已经回来,从前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
谢云舟也跟着上前,他抬头看着谢阁老:“祖父,孙儿长大了,孙儿会努力读书,考上状元,光耀门楣。”
谢阁老低头看着谢云舟,他稚嫩的脸庞上表情坚毅,谢阁老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大儿子小时候的模样。
这一刻,他才真正觉得,苦难终于过去了,谢家依旧还有希望。
“孩子们快起来,让祖父抱抱你们。”
他哆嗦着伸出手,谢云棠和谢云舟连忙起身,祖孙三人紧紧抱在一起。
另一边,周致雅扶着谭庆下车,谭骆山连忙跑上前,“爹,儿子让您受累了。”
谭庆坐了那么久的马车,身体疲累,却在见到谭骆山的那一刻,重新充满了精神。
他拍着谭骆山的手臂,“爹看到你健健康康就一点都不觉得累,危险都过去了吗?”
谭骆山重重点头,“都过去了,以后我就跟您回小谭村,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
谭庆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好,安安稳稳过日子,爹等着你成亲生子,将来爹给你照顾孙子孙女,等他们长大,就送去学堂,爹在学堂守着他们。”
谭骆山和周致雅对视一眼,皆是红了脸。
田建平在一旁看着老怀欣慰,冷不丁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田喜和田杰兄弟俩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小跑着过来。
田喜一边抱怨:“建平叔,都怪田杰这小子在车上睡着了,我叫了好久才将他叫醒,不然我们早就下车来见你了。”
田杰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哥,你下次叫醒我的时候温柔点,我头上都被你敲出来一个大包了。”
“哪是我敲的,明明你自己磕到车壁上的。”
田建平看着他们一脸茫然:“你们两个小子来京城做什么?”
田喜理所当然道:“建平叔,我们来接你了。”
最开始两人并没有跟着许悠然一行人出发,是大部队走后,田喜越想越觉得不安心,于是跑去找田卫国。
他觉得所有人都有亲人去相见,到时候建平叔看着大伙儿团聚,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怎么行。
田卫国也觉得这样不好,所以田喜提出自己要跟着去的时候,田卫国二话不说便答应,田喜便连忙回去工坊请假。
收拾包袱的时候被田杰知道了,田杰嚷嚷着也要一起去,田卫国想着这兄弟俩路上也好有个伴,便也同意田杰跟着。
两人收拾好包袱,驾着车子就出发,在瑞安府追上了大部队,跟着一起来了。
田建平听完后心里暖洋洋的,给兄弟俩每人一个拥抱,“叔谢谢你们。”
短暂的相聚后,大家要进城去,各家就此分开。
谢家姐弟自然要跟着谢阁老和几个姑姑回谢家,而谭骆山和田建平立了功,被太子殿下赐了宅子,两人的宅子靠在一起。
谭庆和田喜等人都要跟着他们去看新宅子。
至于周家,原本他们家在京城的宅子就是租来的,这会儿无家可归,干脆跟着谭庆走。
而许悠然一家,不回舒家,而是要回许家。
舒学敏早已安排了人将曾经的许府收拾干净,许家姐弟四人站在门口,抬头看着空荡荡的门楣。
曾经这里挂着“许府”二字,如今,他们的父亲已逝,家中唯一的男丁许穆然年幼,没有官身,这“许府”二字,是没资格再挂上去了。
许穆然咬着牙,攥紧拳头,脸上露着坚毅的表情:“长姐,二姐,还有安安,我一定会发奋读书,将来,一定让我们家变回从前那样。”
许悠然笑道:“好,长姐等着将来沾我们家木木的光。”
许嫣然也笑道:“我们木木可要好好长大,以后要做姐姐的靠山了。”
许穆然脸色通红,决心更加坚定。
舒学敏在一旁看着十分感慨,许家四个孩子着实让他刮目相看,若是当初获罪的是舒家,他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有这番心态。
舒夫人不知丈夫心里所想,她只觉得高兴,便催促着孩子们进屋:“快进去看看,舅母按着从前的模样收拾的,不过舅母记性不好了,不知道有没有布置错。”
许悠然于是第一个走上前,推开大门。
即便专门收拾过,院里的一景一色依旧散发着颓败的气息,大约是太久无人居住,偌大的院子显得十分冷清。
一行人先是去了正院,原本这里该是许父许母居住的院子,许悠然什么都不记得,倒是许嫣然,一走进院子就湿了眼眶。
“没错,从前爹娘的院子,就是这样的,长姐你看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从前爹让人在树下架了秋千,我们姐妹时常在那下面玩耍。”
许悠然脑海里浮现两个年幼的小姑娘在树下追逐打闹的画面,不只是她自己的
想象,还是原主残留下来的记忆。
许安然扯着许嫣然的衣袖,急切问道:“二姐,我呢,我也喜欢在那儿玩吗?”
当年她和许穆然都太小了,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许嫣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指了指廊下:“你们两个小家伙啊,那会儿还不会走路,喏,你们时常在那边爬来爬去。”
“对啊,我记得那会儿啊,木木可调皮了,总是从曾乳娘不注意,偷偷从摇篮里爬出来,有一次摔了个大马趴,哭得天崩地裂,爹在书房都听见了,怎么哄都哄不好,后来……”
后来是姨娘来了才将他哄好,许嫣然话到嘴边咽下去,此时并不适合提起许穆然和许安然的生母朱姨娘。
许悠然察觉到许嫣然的停顿,稍微一想便知道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她与许嫣然一样,没有提起那人。
许穆然和许安然都没发现,许安然哈哈大笑,嘲笑着自己的哥哥,而许穆然则闹了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