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结束，福宁县几乎算是百废待兴。
洛逍的工作远远没有结束，许悠然却不再去衙门了。
她要回小谭村过年。
离开福宁县的前一天，洛逍抽空来了百花巷，交给许悠然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给洛蓁和许家几个孩子的礼物。
“师妹，替我告诉蓁儿，今年我不能陪她过年了。”
许悠然收起礼物，“师兄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蓁儿。”
吃过午饭，洛逍要回衙门了，临走前，他从怀里拿出一支流苏蝴蝶发簪，戴在许悠然的发髻里。
“这是送给师妹的礼物。”
这是当时，他和周致信一起去银楼看中的发簪，买下后一直找不到机会送给许悠然。
许悠然轻轻晃了晃脑袋，发簪上的流苏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师兄，这太贵重了。”
洛逍道：“如果没有你，福宁县早就乱了，就算捧着金山银山到你面前，我都觉得不够贵重。”
许悠然莞尔一笑，“那我就收下了。”
送走洛逍，她就往周家去。
钱氏马上就要临盆，她年纪不小，流放路上又吃亏许多苦，虽然如今身体养得不错，但周家人还是担心。
福宁县里的大夫医术更高明，所以今年周家人决定在村里过年。
周致雅原本打算回村一趟，住几日再陪着家人回来，但她不放心杨山一个人留在县里，于是决定不回去了。
她买了年礼，托许悠然送回去。
许悠然到了的时候，正好见到杨山也在。
杨山的身体好了一些，现在不用扶着墙，自己就能走路了。
今日周致雅将他叫来，是要给他量身做新衣裳。
“周娘子，不用的，我不用新衣裳。”
“你原本那件衣裳洗都洗不干净了，我早就扔了，如今你穿的都是我弟弟的衣裳，虽然能穿，但大过年的，还是裁新衣好。”
杨山局促道：“可是，我，我没有银子……”
“不用你给银子。”
“这怎么行？”
“唉，你这人怎么这么实诚，这件新衣算我送给你的年礼，年礼知道吧，不用给钱。”
杨山不说话，表情纠结。
许悠然坐在一旁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觉得很有意思。
周致雅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这样吧，我送你新衣做年礼，你也给我送年礼，我看你好像会木雕？”
杨山点头，“会的。”
周致雅于是说：“悠然，上次运动会村里不是准备了木雕玩偶送给报名参加比赛的百姓做纪念品吗？”
“是，那还是我画的样。”
“我在你四叔那儿看过，我挺喜欢的，但他那个给桃花了，你能不能把图样给他，让他帮我雕一个。”
“没问题。”许悠然一口答应。
杨山听了，表情也缓和过来，他已经欠了周家许多，而且无力回报，即便是一个不值钱的木雕，只要他能做的，他都会去做。
周致雅让下人取来纸笔，许悠然当场就画了图。
是一个老虎模样的木雕玩偶，虎肚子上写着几个字。
“谭赵运动会？”杨山没听说过，便问了一嘴。
“是小谭村和赵家村联合运动会。”
杨山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周致雅连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我没事。”杨山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沉默了片刻，他问道：“你们说的这两个村子，在哪里？”
周致雅和他闲聊惯了，下意识就回答：“是福宁县下面清风镇的两个村子，我们是小谭村人，在县里做起了买卖才搬过来的。”
杨山状似无意道：“我以为小谭村的村民都是姓谭的，没想到是杂姓村啊。”
“不是杂姓村，我们是外来户，前两年才在小谭村落户。”
“哦，那村子怎么样？”
周致雅笑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怀念。
“我们刚到小谭村的时候，村里很穷，后来大家慢慢富裕了，现在小谭村已经是整个福宁县最富裕的村，连带着隔壁的赵家村也越来越好。”
半晌，杨山才说：“挺好的，要是有机会，我想去看看。”
周致雅想都没想就说：“想去就去啊，有什么不行的，等你身上伤好些了，我带你去。”
杨山苦笑着摇头，“周娘子，我先回去了，等玩偶雕好，我再送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周致雅回头问许悠然，“我怎么觉得他突然就失落了呢？”
“他就是失落了。”
许悠然一直悄悄观察杨山，她没有漏过杨山的一点情绪，自然发现了在听到小谭村三个字时，杨山的异样。
他是知道小谭村的，甚至和小谭村有渊源。
“周姑姑，你一定要看牢他了，我怀疑他会悄悄离开。”
周致雅很认同，“他这几天都没闹着要走，我就知道他抱了什么心思，你放心，在你师兄问话前，我一定
把他牢牢看住。”
许悠然回到自家，脑子里还在想着杨山的异样，她特意往衙门跑了一趟，没有找洛逍，而是找到于大人。
“杨山？本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等等，本官查一查。”
所有与福宁阁合作的村子都被洛逍查得清清楚楚，这事就是于大人负责的。
他翻出有关小谭村的卷轴，与许悠然一起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杨山这个人的记录。
“衙门里不是事事都会记载，尤其是小谭村从前是小村，除非是闹到官府都知道，不然许多事情外人都不知道的。”
许悠然早知不会有结果，她来这一趟，不过是不想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第二日回到小谭村，她立即去找村长。
村长见到她立即道：“哎呦，你瘦了许多，这阵子累坏了吧，今儿来爷爷家吃饭，让你赵奶奶做点拿手好菜。”
许悠然笑着应下，然后问道：“村长爷爷，我有件事想问问您，您认识一个叫杨山的人吗？”
“杨山？”村长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还是摇头，“没有，我没听过这个名字，怎么，这个叫杨山的人欺负你了？”
“没有，我是帮别人问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村长爷爷，您忙，我回去看看家里人。”
许悠然离开了议事堂，一转身就看到学堂的守门大爷走过来。
她看着大爷的脸，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