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陈卿山看着陈靖远有些疯魔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重复着这四个字，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陈靖远听，亦或是说给其他人听。
反倒是陈靖远分明没有从奇怪的状态中走出，眼睛里依旧透着阴郁的光芒，表情时而松弛时而紧绷，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父子之间的谈话远没有达到彼此预期的目标，但他们却都感到了满意。
就像是面对不可抗力的情况时选择的妥协，都在各自的私人世界中收获了心仪的结果。
只是问题依旧摆在那里，分毫都没有得到解决。
陈卿山希望陈靖远明白的道理他没有明白，陈靖远渴望被解答的问题也没有得到正面回应，反倒是让他心中的执着更盛几分，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最终，陈靖远告别了父亲陈卿山后离开了他的书房。
陈卿山听着陈靖远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免长叹一口气。
“远儿，希望未来需要你做出的选择的时候，不要被一时得失遮蔽双眼就好......”
落日黄昏悄悄告别，洒下最后一抹余晖后点燃了万家灯火，于是夜色降临了。
寝宫里丁武挑选的心腹精锐亲卫依旧充当着沉默的守卫者，下人们脚步匆匆，神色慌张，生怕被这些亲卫盯上惹得一身麻烦。
内室的灯火透着门窗映出，陈少安和苏沐两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沐沐，方才丁武已经把二哥所说的事情经过告知于我，只是大哥仍未复命，或许要等到明日才能有最准确的结果了。”
丁武在接到跟随陈靖远前去处理哗变的亲卫们的消息后，立刻求见了陈少安。
十名亲卫死在哗变者的刀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即便这些死去的亲卫里多数都是丁武早就看不过去的贵族子弟。
亲卫的选拔涉及方方面面，这支等同于恭王贴身私军的队伍自然事关重大。
除了要从军队中抽选精锐之外，一些权贵们自然也希望家族子弟能够进入到亲卫中。
毕竟亲卫就意味着更加靠近王爷，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更进一步，对这些人来说诱惑是极大的。
出于对这一方面的考虑，陈少安准许了权贵子弟的加入。
一来是陈少安有拉拢权贵之心，二来则是这些子弟确实拥有过人的体魄的武艺，他们自幼便得到了海量培养资源，自然不是阿猫阿狗之辈。
只可惜生于王公贵族之家，身上沾染的放纵之气难以遏制，陈少安又不可能整日盯着他们，丁武也只有在王府里说话才管用。
于是这些贵族子弟出身的亲卫脱下铠甲走出王府后就又成了肆意妄为的无赖，他们建立团伙，在王城到处胡作非为，难以管制。
眼下死掉了几名这样的亲卫陈少安并不头疼，他头疼的是虽然陈平这一手推波助澜能够帮助他拉拢王城权贵们参与到讨伐罗刹会的计划当中，可是相对应的，陈少安因为没能保护好这些年轻子弟，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作为补偿。
一来一去之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陈少安犹未可知。
这和他原本的计划背道而驰。
陈少安本来准备借助自己生辰宴会之际，当着王城所有权贵之人的面表示对罗刹会的讨伐决心。
届时他身为恭王，在生辰宴会上说出口后自然不会有人当面反对。
即便他们私下不愿全力协助，可该有的表示也是少不了的。
这样一来王府能从他们嘴里榨出一笔资金，也算是目的达成。
可眼下陈平并未打招呼地借力打力，反倒让陈少安难堪了，他必须立刻展开对罗刹会的讨伐，否则必然会被死去亲卫背后的权贵记恨。
纵使他是雷州之主，也不能放任不管，必须要有所表态。
可这么着急的话，陈少安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没有底气。
所以陈少安想听听苏沐的意见。
听陈少安将来龙去脉以及他的担忧讲清楚后，苏沐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少安，大公子事先没有与你商量过吗？”
“没有。”
“那他必然和山老商议过，或者说此事正是山老的意思！”
苏沐入夜以后就换上了一身素白衣袍，褪去粉黛妆容，不以环佩点缀后，一头三尺青丝衬得她的素颜更加清丽。
此刻苏沐来回踱步身上衣袍摇摆，眼里喊着凌厉星芒，一身的冰冷气息更加浓郁。
陈少安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苏沐这是又在怀疑叔父陈卿山了。
“沐沐，说不定只是大哥好心办错了事，现在妄下论断怕是不妥。”
“也是。”
苏沐的冷冽缓和了下来，巍峨高耸的冰山化作潺潺流水，又透出温润羞涩来。
只听苏沐柔声说道：“我还是太多心了，少安莫要担忧，待到明日等大公子归来，唤上山老再做商议也好。”
“呼~”
陈少安长舒一口气。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可这讨伐榜文该怎么写？”
苏沐两道峨眉似春山，嘴角挂着奇怪的笑意，眼里已经装满了狡黠。
看来苏沐是想要亲自写上一写了。
瞬间明白心爱姑娘的意思的陈少安不免苦笑道：“这是大事，定然是要让叔父草拟之后交给我来定夺，沐沐先把你的俏皮收起来，可不是玩笑的时候。”
“这样啊......”
苏沐有些失落。
她原本还以为要像影视剧中的那些诏书一样，先写上几个字，什么“奉天承运”的，但是又想到陈少安并非皇帝，而是割据一方的王侯，便好奇起来这榜文该怎么写了。
被陈少安婉言拒绝之后她有些失落，只能撇撇嘴重新坐下，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见苏沐有些失去兴致，陈少安急忙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准许你参与到对罗刹会的讨伐行动当中，如何？这样沐沐会开心一些吗？”
“当真？”
“当真。”
陈少安呵呵笑着，坚毅的五官上透出几分柔和来，伤病未愈的身体让他的脸上挂着些许憔悴，但是看到苏沐开怀之后又明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