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让她离开宋淮的人好多。
“你刚把我认回来，真舍得送我出国吗？”
宋夫人滔滔不绝的话一顿，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哽咽，“舍不得，可眼下这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等宋淮遇上真心喜欢的女孩子，我们再接你回来。”
姜初浅浅笑着：“他如果这辈子遇不上呢？”
她的嗓音揉碎在晚风里，从宋夫人进门一直维持浅笑的神情，“宋淮告诉我，宋家的孙女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我想，宋夫人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宋夫人脸色微微一变。
“我一直很好奇宋淮为什么那么笃定，”姜初注视宋夫人，“饶是他再一手遮天，总不能买通所有医院都造假。”
宋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姜初淡淡笑着：“宋夫人，这里有我在乎的人，我不会离开。”
说完便不再看宋夫人，抬脚朝卧室走。
关上卧室门的同时，她听见宋夫人踉跄离开的声音。
闭了闭眼睛，她洗去脑子里乱哄哄的念头，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手机传来震动。
她拿过手机，看见是姜景琰发过来的消息。
——初初，我在楼下。
姜初披了件外套下楼，走出小区，再拐个弯就看见姜景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脚边堆积了不少烟头，俊颜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远远看着，她心尖传来绵延不绝的疼。
没那么尖锐，却堵得她呼吸困难。
姜景琰走过来，修长的手指拂去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低声唤她，“初初。”
姜初低着头，没回应。
地上她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还有姜景琰的，可无论两道影子拉得有多长，始终都交汇不到一起。
姜初想起今晚的订婚宴。
就像她跟景琰哥哥注定的结局。
姜景琰垂眸问：“你跟宋淮在一起……是为了我对吗？”他眼角带着疲倦，整个人仿佛溺在悲伤里，“初初……”
“哥。”
姜初打断他的话，昏暗的光线里神情很淡，“是我自己的选择，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姜景琰有刹那错愕。
忽然握住她的手，向来少有喜怒的脸上闪过慌乱，“初初，你生气大哥订婚，只是在赌气，不是真心愿意嫁给宋淮对不对？”
初初说是她自己的选择……
无端，姜景琰开始慌了。
像握在手里的沙，正在逐渐流失。
“我是自愿的。”
姜初抽离自己的手，冲姜景琰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从小到大，我跟哥一样都没有选择，卑微地活在姜家的屋檐下，像见不得人的老鼠，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是宋淮，他把我拉出了沼泽，给我一条活路。”
“哥，嫁给他，我是自愿的。”
姜初一字一顿，嗓音不重，却异常坚定。
“初初，”姜景琰摇头，不接受姜初的说辞，“你撒谎，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初初，你不用骗我，景琰哥哥都懂。”
“你气我，也都是因为我。”
他急切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已经抓不住了。
他把姜初交给沈询，是知道姜初不喜欢沈询，他知道他的小丫头倔强聪慧，不会让沈询占了便宜。
他以为宋淮也是一样的。
可初初却告诉他，宋淮不一样。
宋淮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切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的小姑娘不再是他抓在手里随时可以扯远拉近的风筝。
“初初……”
姜初抬眸迎上姜景琰无措的眸子，忍着心里的痛，“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受，也可以。”
姜景琰看见她眉宇间浅浅的疏离，震惊到不敢相信。
他落寞地后退两步，嗓音破碎，“初初，你不要我了？”
“你是我哥，永远都是。”姜初笑笑，“时候不早了，大嫂还在家等你，该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上楼。
她知道景琰哥哥是迫不得已，也隐隐察觉到他对她的心思，但他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她不该再跟他有任何暧昧的牵连。
她不想做任何人感情的第三者。
尤其是景琰哥哥。
她那么喜欢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景琰哥哥，哪怕没有荣华富贵，哪怕只是平平淡淡，也有好过见不得光的暧昧。
姜初第一次把姜景琰抛在身后。
只是……
她回到家第一时间冲到窗口朝楼下看，姜景琰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里，清冷萧索的马路把他衬得更加孤寂落寞。
姜初见过他无数次这样的背影，每次都心碎地想告诉他“可以放弃的，景琰哥哥，我们一起离开”。
但她从来没有说出口，她太清楚姜景琰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小时后姜景琰离开，姜初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这样也好。
*
姜初第二天去上学，特意穿了件
高领毛衣，把脖子上的红痕遮住。
童娇娇看见她来上学，马上凑到她跟前，小声说，“导员请孕假了，听说今天有新导员过来。”
姜初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敷衍应了声，拿出要用的书本。
一抬眸，看见童娇娇眉头紧锁样子，她打趣，“跟你有仇？”
童娇娇摇摇头：“应该是跟你有仇。”
看姜初一脸不解，童娇娇深深叹了口气，“姐妹，待会儿你别难过，下课我带你买奶茶。”
童娇娇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就响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教室。
“大家好，我是你们新来的导员，温雅，这学期有我负责各位同学的学习生活，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姜初对上温雅含笑的目光，愣住了。
耳边传来掌声雷鸣，她木然地跟着一起拍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温雅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充满了深意。
下课以后，周围都是议论温雅。
说她好看，有气质，还有说她家世好，就连未婚夫都是人中龙凤。
姜初默默听着，就连课本拿倒了也没发现。
上完最后一节课，姜初离开学校，在校门口遇上温雅。
“初初，这边，我等你好久了！”
“大嫂，有事吗？”
“当然有事。”温雅拉住姜初的手，“虽说我跟你哥刚订婚，但两家长辈一合计，再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赶上好日子，就想让我们赶紧把婚结了，可是婚前准备的东西多，我都挑花眼了，你帮我一块选选。”
姜初跟温雅几乎没有交集，不觉得应该插手这种事情。
“这不好，我也不懂……”
她话还没有说完，姜景琰的车子停在她们面前。
他一系黑色西装从车上下来，系的是订婚那天她挑选的灰色领带。修长挺拔，落日的余辉照在他身上，儒雅中又多了几分清冷。
看见姜景琰，温雅马上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一脸苦恼，“景琰，你快帮我劝劝初初，她不愿意陪我一起选结婚用品。”
姜初对上姜景琰看过来的眼神，“乖巧”喊了声“哥”。
“不是要跟宋总订婚吗？一块看看。”
察觉到姜景琰的疏离，姜初握紧拳头，她知道姜景琰生气了，故意拿话激她，她咬唇，“我约了人，今天不方便。”
姜景琰见她一如既往乖顺，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
“约了谁？我帮你推了。”
他从来没有对姜初这么咄咄逼人过，这是头一回，姜初心脏狠狠缩了缩，姜景琰像是还嫌刺激得不够，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
“初初，”他叫她名字，“是你说我是你永远的哥哥，还是，在你心里不只是把我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