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萍是让人捆着丢回院子的。
宋老夫人惊讶于柳令漪如此大胆,又生气她当着院里这么多人打了自己的脸,恼怒道:
“你们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敢对长辈动粗,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纲常伦理?这可是犯了七出的,信不信我去请宗族耆老休了她!”
那个胖胖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不劳老夫人费心了,我们二奶奶已经去请过了,不止宋家,还有我们柳家,明日一早,就在两族耆老面前分说分说吧!”
宋老夫人心底有些发慌,不可置信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知道这老太太差点害死她们姑娘后,婆子们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了,干脆丢下人就走了。
宋老夫人拄着拐杖追了两步,可他们腿脚太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只能去问看宋清萍,宋清萍狼狈地爬起来,急道:“娘,禧儿媳妇说柳家已经抓住了你派去的护卫,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抿着唇不说话了。
宋清萍抓着她的胳膊,不停地摇晃道:“娘,禧儿媳妇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在溪玉山被人追杀,真是你派人做的?”
老夫人沉默不语,几乎是已经默认了她的说法。
宋清萍仿佛天塌了一般,崩溃地坐在地上,“娘,你糊涂啊!这事要是坐实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夫人被她弄得心烦不已,呵斥道:“闭嘴!”
宋清萍几时见过老夫人对她这样的严厉,立刻止了哭。
宋老夫人正了正衣襟,冷冷道:“去找你弟弟,天下没有做儿媳的逼着婆母认罪的道理,我就不信她还能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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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芙月芙两个一回到宋家,就看见了这样的大场面。
宋柳两家叫得上名字的耆老全都被请来了,宗祠里坐满了发色花白的老头,屋内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让人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发寒。
月芙拉着她的衣角:“姑娘,姑爷还没醒呢,咱们还是再等等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姑爷也能护着咱们啊。”
一向镇定的春芙也有些害怕:“姑娘,真要把事情闹大吗?今日进了祠堂可就没法回头了!”
柳令漪抬头直视太阳,刺眼的光芒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目之所及都是斑驳的色彩,她的眼底也泛起细碎的光。
从她嫁进宋家的那天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在宋家经历了两番遇刺,是给长姐翻案的最佳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至于有什么后果,她现在也顾不得了。
“进去吧。”
柳令漪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宗祠,她身姿挺拔,跪在正中央对着诸位耆老郑重一拜。
“令漪给各位长辈请安。”
宋家的族长坐在最上首,沉声道:“禧儿媳妇,你今天把我们都找来,到底有什么事?”
柳令漪坚韧又悲伤地抬起头:“令漪自从嫁到宋家,常有生命之忧,今日请各位长老过来,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柳瑾行站在柳父柳母身边,气冲冲道:“宋家的护卫在溪玉山对我姐姐下杀手,难道是欺我柳家无人么?”
上座的都是自衿身份的老人,见他说话如此不客气,脸色都有些难看。
柳瑾行一想起姐姐的遭遇就忍不住一阵心疼,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转过身高声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将两个护卫压了上来,这两个护卫别人不认识,宋永昌是见过的,他下意识地和宋老夫人对视一眼。
宋老夫人转动佛珠的手微微发急,面色却依旧平和,看不出一丝波澜。
护卫跪在地上,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老夫人许诺我们事成之后每个人都能得到举荐,到军中谋个一官半职,我们这才猪油蒙心,对二奶奶动了手,求二奶奶饶命啊!”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老夫人身上,都在等着她的解释。
自古以来磋磨儿媳的婆婆不在少数,可是这么直接下杀手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对人家的女儿这么狠心?
老夫人死死攥着佛珠,低声道了句佛:
“老身多年不在府上,管家权一直在二奶奶手里,我怎么使得动府上的护卫呢?满府上下谁不知道护卫总管周庆的媳妇是你的人,周庆自然也是听你派遣了,焉知不是你故意找人陷害我?”
柳令漪豆大的泪水有如断线般滑落:“这些都是这个护卫所言,孙媳可从未说过您半句不是,今日叫诸位耆老来也只是想把事情说个清楚,您又何必这样疾言厉色地说孙媳陷害您?”
“你!”宋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厉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柳令漪会当场反口,如此一来倒显得她有些心虚。
她捂着心口,做出一副头晕的模样,痛苦道:“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还要受小辈的质问,这就是你们柳家的规矩么?”
和宋家族长坐
在一起的是柳家的年岁最大、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只因柳家族长是柳令漪的父亲,为了避嫌,也为了今日之事的绝对公正,柳父特意请了他坐在上面。
听见老夫人的指控,他忙低咳一声:“小丫头不得无礼。”
柳令漪对着老夫人一拜,恭敬道:“令漪失言,其实今日请诸位耆老过来还有两件大事。”
她挺直脊背,目光扫过宋永昌和宋老夫人的脸,喑哑道:“端王世孙满月宴上,宋家四女宋锦妤私自将射柳所用的专用弓箭换成了杀人的利箭,企图在世孙的满月宴上置我于死地,人证物证俱在,请诸位耆老做主。”
春芙等在门外,听闻此言立刻端着一捧手书走了进来。
手书上写着当日参加射柳的几位世家女的证词,还盖有世子妃印,这些人身份非富即贵,可信度又添了几分。
当日宴会上服侍的婢女也跪在门口,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在场众人皆哗然,低声议论起来。
王夫人大怒:“小女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宋家,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宋老夫人没想到她此刻翻出这件旧事来,一时也无法反驳。
反而是宋永昌反应得快,当即冷了脸骂道:“这个不孝女,我竟然不知道她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可她已经嫁人,不再是宋家女了,事情也不好闹到端王府,不然咱们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宋家耆老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唯有柳父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怎么不早点处置了这凶手?莫不是国公爷有意包庇?”
若说溪玉山的事或许还有解释的余地,可这件事却已经板上钉钉,谁也反驳不得。
柳令漪宴会遇刺已有月余,宋锦妤非但没有任何处罚,反而高嫁到端王府做世子侧妃,实在欺人太甚!
这下,连宋永昌也无话可说了。
柳令漪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颤声道:“小女心中惊恐,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四妹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她母亲苏姨娘的缘故……”
“你闭嘴!”宋老夫人再顾不得体面,当即起身大声喝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