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拄着拐杖，强撑着笑意走到柳令漪面前，温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我几次让你回去，你都不肯，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还以为我这做祖母的刻薄呢！”

柳令漪一脸惶恐：“祖母哪里的话，您是最心善的，从来都不忍心打扰父亲和夫君，孙媳既然嫁过来，替他们尽孝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当场冷汗直流，柳令漪面露无辜，她倒是很想知道宋老夫人会怎么回答。

这孙媳妇没嫁过来之前，宋府从来没有小辈在她面前伺候的规矩，柳令漪一嫁过来，便立刻让柳令漪日夜不歇地在她面前伺候，敢情这规矩是专门给她柳令漪定的？还是说你们宋府尽是些不孝之辈？

老夫人脸上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慈爱道：“你和禧儿在我面前是一样的，都是祖母的孩子，我心疼他们自然也心疼你，好孩子，快回去歇一歇吧，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说罢，她像是很怕柳令漪的嘴里会吐出什么新的借口让她难以招架，于是立刻吩咐严妈妈把她给搀回去。

严妈妈也不敢耽搁，马上扶着柳令漪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柳令漪一路走回去，看见很多下人在清扫角落，收拾厢房院子，甚至连许多一直收在库房里的珍奇摆件也拿了出来。

柳令漪疑惑道：“她们这是做什么？”

严妈妈解释道：“回二奶奶的话，咱们大姑奶奶不日即将归宁，老夫人心情大好，所以将这些个器物摆件都找了出来，大姑奶奶回来用着也舒心。”

原来是老夫人的大女儿，宋永昌的姐姐要回来了。

听说这位大姑奶奶嫁人时，老太爷还未发迹，因此只选了个富庶的商户来嫁，老太爷发迹之后，她因嫌弃夫家平庸三天两头回来闹，偏偏老夫人对自己这位姑娘宠爱得紧，老太爷没办法，只能给他捐了个芝麻官做。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位大姑爷被安排做官的地方十分偏远，导致这位大姑奶奶十多年都没有回娘家了，此次突然回来，只怕没什么好事。

柳令漪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可面上仍旧笑吟吟道：“我成婚这些日子还不曾见过姑母呢，等下定要好好挑上一份见面礼……不知姑母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全家一起来的?”

严妈妈斟酌道：“姑爷在任上庶务繁忙，听说姑奶奶只带了几个孩子过来。”

十多年都没回娘家了，夫君也不陪着一起，夫妻感情想必一般。

柳令漪点点头，柔声道：“妈妈走这一趟辛苦了，且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路春芙陪我回去就是了。”

春芙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递给严妈妈一袋小金鱼。

严妈妈打开口袋看见里面金灿灿的，不由得眼前一亮，“多谢二奶奶，既然如此老奴这就回去了。”

柳令漪颔首，带着春芙回去了。

“姑娘这几日受苦了，我瞧着都有些瘦了。”

“不妨事，嫁了人都要经历这一遭，老夫人到底还是要脸面的，以后定不会这么直接发难了，至少在面上不会了。”

春芙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姑爷怎么也不帮姑娘出出气，就看着姑娘这样受委屈。”

“他白日要办差，也够辛苦的，后宅的事情男人也不方便插手，更何况……”柳令漪扯了扯唇角，“他对我不好，我反而自在些。”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懂。”

“我嫁到宋家，本就是为了长姐的事，免不得要利用他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他对我越好，我反而会有负担，就这样不远不近的，挺好。”

柳令漪目光幽深地看向远方。

起初她只把宋禧当做有共同目标的盟友，可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就越发在意宋禧，她不想在宋家有任何牵挂，这样无论最后查出凶手是谁，她都能毫无顾忌地下杀手。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是没感受到宋禧对自己的情意，可她只能装作不知，因为十个宋禧在她心里也比不过一个阿姐，她不想让宋禧成为自己的牵绊。

“姑娘是太累了，回去歇歇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春芙不明白她的纠结，可也知道她此刻心中肯定不好受，于是拉着柳令漪到软塌上休息。

柳令漪连日早起，今天睡得倒是格外香甜。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睡了多久了。”

春芙奉上一杯早茶：“二奶奶这一觉睡得沉，已经是辰时了。”

柳令漪接过来咕噜噜得喝好几口，才觉得一身的疲惫感缓解了不少。

“扶我起来吧，该去老夫人院里请安了。”

春芙道：“严妈妈今日来过了，老夫人叫您不必去她院里。”

柳令漪不解：“怎么？”

春芙又道：“姑奶奶回来了，老夫人正拉着她说母女的体己话呢，说二奶奶这些日子辛苦，先歇一歇，等到晚上老爷和二爷回来再一起见不迟。”

柳令漪的眉头松了松：“原来如此，那咱们就躲一日清闲吧。”

春芙面色仍有些犹豫：“有句话

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顾忌，直说就是。”

“这次姑奶奶嫡出的几个小姐都没来，只带了一个庶女，听说很有几分颜色……”

柳令漪眉心一蹙，好好地带一个庶女出来，怕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