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禧合上折扇，在手心敲了敲：“端王此次回去，定然不会轻饶世子，说不好还会直接把他废了，都说夫妻一体，可瞧着世子妃这模样，似乎是完全没把世子的处境放在心上。”

柳令漪冷笑：“夫妻一体？那是要夫妻二人互相依靠支撑，若是丈夫轻浮不可托付，妻子又凭什么替他承担罪过呢？”

宋禧默了默，又道：“可她总要为自己着想，世子万一被废，她这个世子妃自然也当不成了。”

柳令漪抬头看向宋禧：“这倒也未必，端王府子嗣凋零，端王的三个儿子，一个体弱，另一个患有眼疾，要不然也不会选了这么个轻浮货色当继承人，现在他也不成了，二爷说，端王第一个会想起谁？”

宋禧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儿子不中用，就只能请立世孙袭承王位，到时候你堂姐身为嫡母，接管全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罢他又疑惑道：“可那世孙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况且他生母周氏的死也和你堂姐有关，万一得了王位之后记恨你堂姐，不真心孝顺怎么办？”

柳令漪眼底泛起冷意：“这就要看堂姐的本事了，这孩子还要在堂姐膝下养十几年，只要堂姐不强求母子情分，以嫡母自居，好好教一教他尊卑嫡庶的差别，他会明白孝顺嫡姐的好处，府里自然也会有人给他讲一讲沈家的故事。”

沈老侯爷生前宠妾灭妻，膝下只有一个庶子，养在妾室膝下，被挑唆的不敬嫡母，老侯爷死后也不肯记在沈老夫人的名下，自以为能拿捏老夫人，谁知沈老夫人直接一封手书送到宫里，不但免了沈舅父袭爵，家产也都留给了亲外孙，沈舅父也从此成了整个盛京的笑柄。

这沈老夫人动作又快又狠，有沈家做反例，至少在面上，这些勋爵人家再无一人敢不敬嫡母了。

宋禧盯着柳令漪的表情，觉得她眼底似乎有些不屑，掩盖在浓浓的疲倦之下。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柳令漪捶了捶肩膀，“没，只是有些乏了。”

宋禧双手捧着她的脸，认真道：“不许骗人，说，为什么不高兴？”

柳令漪嘟着小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样斗来斗去真没意思，做妻子要心甘情愿地替丈夫照顾妾室还有妾室的孩子，可他们还不满足，总要想尽各种办法将妻子踩在脚下，自以为这样就能将她们牢牢掌控，逼得她们只能自寻活路。”

宋禧揉了揉她的小脸，觉得有些好笑：“就为了这个？”

柳令漪干笑两声：“呵呵……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说着玩的。”

宋禧表情郑重，没有半点玩笑的模样：“我明白你的担心，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的。你别怕，我一辈子不纳妾就是。”

柳令漪按住他揉搓自己小脸的手，惊慌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绝对没有不让你纳妾的意思，来日你若是想纳妾，只要选一些人品贵重、家世清白的，我一定不会拦着。”

她说完，突然觉得宋禧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瞪着一双真挚的大眼睛，发誓道：“二爷家里家外给足了我脸面，又一心护着我，我都知道的，我一定会好好做一个贤惠的夫人。若是哪日你在外面有了心上人，也不必藏着掖着的，带回来就是，我一定保护好你的心上人。”

宋禧听完表情更难看了，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目光一寸寸沉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还以为和柳令漪的感情有了些进展，可没想到柳令漪的心里还是没有他，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纳妾，他的话她更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柳令漪打量着他的脸色，眼神有些怯怯的：“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宋禧看她这个可怜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放软了语气道：“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帮了我大忙了，别的事还是少操些心吧。”

柳令漪仿佛完全没听出他的意思，愣了两秒后讪笑道：“这些日子给二爷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宋禧冷着脸转身就走，柳令漪忙快步追上去，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三日后，端王府来人下了聘。

聘礼果然十分丰厚，虽然没有完全按照世子妃的规格来，可也纳侧妃的礼厚了好几倍，宋老夫人也就没说什么，叫人挑了些好看的放进了宋锦妤的嫁妆箱子里，值钱的自己留下了好些，有差人给柳令漪送了几套首饰头面，也好弥补一下她之前受的箭伤。

宋锦妤对此十分恼怒，可好不容易目的达成，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胡闹，生怕最后搅了这桩婚事，整日关在屋里做女工。

半月后，宋锦妤就要出嫁，临行前，她忽然有些想念苏姨娘，为了这门亲事，几乎把全家都得罪干净了，就连三哥也有些生气，好几日都不怎么搭理她了。

她对着梳妆台，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红。

突然，她从镜子中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宋锦妤惊喜地转过身：“三哥，你怎么来了？明日我就要出门了，三哥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看着宋远嘉，宋锦妤霎时心头一暖，看来这

个家里还是有人惦记着她的。

宋远嘉漠然地看着她：“我来是有句话要问你，当年姨娘谋害大哥之事，你知道多少？”

宋锦妤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头的那丝暖意瞬间消失。

“我明日就要嫁人了，三哥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吗？”

宋远嘉讽刺道：“收起你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吧！宋禧夫妇如此害你，难道你就不恨？你不想办法报复回去，成日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有什么用？”

宋锦妤被刺脸色涨红：“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只要你原原本本地将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一定有办法拉下他们夫妇！”

宋远嘉垂下眼眸，前几日他在沈舅父那里听说了苏姨娘没死的消息，再联想到苏姨娘被定罪那日父亲的表亲，他已经大概猜出了一二。

宋禧和柳令漪八成是在追查大哥的死因，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这件事一直是祖母和父亲的心头疤，他们两口子这么做，就是要重新揭开这道疤，若是被祖母知道，只怕是再也容不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