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敢耽搁,略略收拾一番,立刻赶去前厅。
他们从后院的廊下绕过来,路过窗边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老夫人气若洪钟的吼声。
“我早说过那是个蛇蝎,你偏要迎进府里,如今怎么样了?差点闹出人命来!我的诚儿已经叫你们害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禧儿,那个毒妇竟还不肯放过!你们是想要了我老婆子的命不成吗?”
宋老夫人垂足顿胸,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悲愤。
宋永昌急切道:“母亲这话折煞儿子了,都是儿子识人不清。”
“你少拿这些场面话对付我,我这次来,还是把那两个带回老家去,省得叫那些庶出的平白生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宋永昌的声音谦卑,“母亲教训的是,只是这都是苏氏犯下的错,实在不干嘉儿和锦妤的事,这两个孩子还是好的!如今嘉儿眼看着就要科考,锦妤也该找婆家了,总不能一直劳烦您老人家。更何况禧儿顽劣,我只怕他难当大业,总要为家中基业多操些心。”
柳令漪闻言,下意识地宋禧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轻视,忽然有些心酸。
她这个做儿媳的不方便说话,宋老夫人却是不怕的,当即反驳道:
“这话是你心中所想吗?怕不是那个毒妇告诉你的吧!禧儿自小是多聪明的一个孩子,要不是那天被你吓着了……”
“母亲!”宋老夫人话音未落,便被宋永昌大声喝止。
窗外的柳令漪和宋禧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朝窗子凑得更近些。
可宋老夫人被疾言喝止后,便再也没有说下去,屋内安静片刻后,宋老夫人从鼻腔里挤出两声冷哼:“若是儿媳不死,我也懒得跟你操这份心,偌大个国公府没有人料理我也不放心,既然你不让我带他们两个走,从今日起我就住下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念叨:“当初我就不该听了你的话,把这份家业交给那个毒妇,好好的一个家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宋禧和柳令漪是小辈,不好听尊长的是非,因此他们只好站得远些,不敢进去。
许久,宋老夫人身边的严妈妈走了出来:“老太太听说二爷二奶奶过来请安,心中欢喜得很,请二位快进去呢。”
柳令漪十分温和地朝这位妈妈笑笑,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一进正厅,立刻有人在地上铺了蒲团,两个人同时跪在地上郑重磕头,齐声道:“给祖母请安。”
柳家规矩严,柳令漪的跪拜礼行得又好看又端庄。相比之下,宋禧的礼数就有些过于随意了。
宋老夫人板着脸:“这个皮猴子,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不懂礼数,在我面前还可以,到了贵人面前怎么过得去?”
宋永昌站起来,垂手而立:“儿子教导无方,以后必定会多多督促。”
宋老夫人摆摆手:“官场事务繁忙,你哪里顾得上这么多,这怪不得你,那个毒妇又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哪里肯上心呢。”
她叹了一口气,“也罢,我既然回来了,禧儿的事还是我多操些心吧,看座吧。”
话音刚落,立刻有丫鬟引着二人落座。
宋老夫人又看向柳令漪,“你倒是个礼数周全的,上前来我瞧瞧。”
柳令漪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赞道:“真是个美人坯子,听你父亲说,你倒是个懂事的。”
柳令漪害羞地低下头:“祖母谬赞了,孙媳当不起,前些日子二爷还说要带着孙媳去老家拜访,可巧您就来了。”
宋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感慨道:“我老了,没有几年了,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就是常惦记着你们这些孩子们,这次来是想多住些日子,享享福。”
柳令漪眼波盈盈,真挚道:“祖母这是哪的话,我观您气色红润,声如洪钟,定能长命百岁的。”
宋老夫人慈爱地笑:“这孩子嘴真甜。”
正说着话,宋远嘉和宋锦妤两个也来请安。
磕了头,宋老夫人却迟迟不让起来,只是自顾自地饮茶,两个人也不敢乱动,个个跪得笔直。
宋老夫人慢悠悠地喝了两口茶,才开口问道:“锦妤现在就住在从前苏氏的那个屋子,那可是个四通八达的地儿,离正厅最近,倒是禧儿住得远些。”
宋锦妤闻言冷汗立刻就流了下来,她住得这么近,反倒比宋禧这个住得远的来得更晚,老太太的意思分明是说她有意怠慢。
她强作镇定地解释道:“今日是姨娘的头七,我因穿着孝服不敢来见长辈,特意重新更衣打扮,故而来迟了。”
宋老夫人脸色一沉,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她不过是府里的下人,你这做主子的给她带的哪门子孝?如此自甘下贱,哪里有半点公府小姐的做派?”
宋锦妤挨了这一顿痛骂,顿时脸色苍白,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求助地去看宋永昌几人。
然而宋永昌刚刚被敲打过,宋
禧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柳令漪微微有些惊讶,四妹一向最擅左右逢迎,就是宋永昌这样的冷面孔,她也能轻松应对,也还没见过她怕谁怕成这个样子的,看来从前她在老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最后还是宋远嘉见她哭得可怜,有些不忍,劝阻道:“四妹妹也是太重情义了,祖母就别太苛责了。”
宋老夫人虽然不待见苏姨娘的这一对儿女,可宋远嘉到底是男丁,将来说不好还会考取功名,因此她多少也要给宋远嘉一些面子。
于是她轻咳一声,不满道:“以后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别再做出这种事丢我们宋家的脸!”
严妈妈瞄着她的脸色,也跟着劝道:“我看四姑娘是像您,心软良善,四姑娘快起来吧,大冷的天可别跪坏了身子!”
她拿帕子为宋锦妤擦去泪痕,搀着两人落了座。
待众人都落了座,宋老夫人再次冷冷开口,“既然你提到了苏氏,今日关于她做出的这些孽事,也该有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