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昌的太阳穴砰砰跳了两下,下一秒,他青筋暴起,一巴掌狠狠扇在苏姨娘的脸上。
苏姨娘头顶的朱钗掉在地上,鬓发散乱,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他看着苏姨娘,痛心疾首道:“禧儿可是你从小养大的,你怎么下得了手?”
苏姨娘的脑袋被打得嗡嗡作响,一时间心乱如麻,直接扑在宋永昌的脚边,哭喊道:“老爷,老爷我冤枉啊!”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宋永昌的两只大手死死钳住她的脖子,苏姨娘的脸颊一瞬间涨得青紫。
她疯狂挥舞着双手,用力挣扎着,却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宋禧和柳令漪对视一眼,忙上前按住了宋永昌的手。
这时,宋远嘉和宋锦妤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起赶了过来,抓着宋永昌的手腕哀求:“父亲,姨娘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如此对她?”
“父亲您消消气,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说的……”
宋永昌看着自己这一对儿女,一个泪流满面,另一个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松。
宋远嘉趁机掰开他的手,苏姨娘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宋锦妤也跟着跪在她的身边,扶着她帮她顺气。
苏姨娘浑身发抖,目光迷茫中又带着些胆怯。她此刻还陷在死亡的恐惧中,大脑一片空白,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我、我是害过大奶奶,当年她一来就夺了我的管家权,我心怀怨恨,串通了云英班的白蕊意图侮辱她的清白,可二奶奶在青光寺遭歹人调戏,我确实不……”
宋锦妤搂着她肩膀的手忽然发力,痛得苏姨娘忍不住轻‘啊’了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小动作被尽收眼底,宋永昌瞳孔一缩,柳令漪垂眸看着她,状若无意道:“苏姨娘的侄子,自然也就是四妹妹的表哥了,想必四妹妹对他们也很熟悉吧。”
那三个男人已经再次被捂住了嘴巴,闻言十分激动地朝着宋锦妤发出‘呜呜’声。
柳令漪微笑道:“看来他们是有话想跟四妹妹说呢,不如解开他们嘴上的束缚?”
眼看着几个侍卫就要抽走他们嘴里塞的破布,宋锦妤紧张之下用力掐了一下苏姨娘的后背。
苏姨娘吃痛,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绝对没有可能脱罪,此时千万不能再把宋锦妤搭进去,否则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绝对,头在地上用力磕了两下,决绝道:“二奶奶在青光寺遭歹人调戏,也、也是我做的!可我只是想离间一下他们小夫妻的感情,决不敢下毒害人性命!”
苏姨娘跪行两步,攀着宋永昌的长袍跪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看他:“广医堂的大夫是来给我看过病,可是府中让他看过病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沈月皎的胎也是他安的!至于大爷……他死的时候老爷您也在场,到底是病死还是中毒您是最清楚的!”
宋永昌阴寒着一张脸,却没有立刻甩开她。
苏姨娘抱着他的腿,凄凄惨惨地唤了一声:“老爷……”
宋锦妤和宋远嘉也围跪在宋永昌的脚下,眼泪汪汪地同时唤道:“父亲!”
宋永昌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缓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想必儿媳还不知道吧。”
柳令漪:“什么事?”
“禧儿在祠堂禁足之时,沈月皎曾经带着一盒有毒的糕点去探访,差点害了禧儿的命!”
这件事柳令漪自然知道,柳瑾行去给宋禧送药回来那日就告诉她了,只是她不明白宋永昌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做什么。
宋永昌看向柳令漪:“沈月皎此人心思恶毒,你中毒一事想来也是她的手段,既然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禧儿的,便交给你随意处置,沈家那边只有我去回话。”
人人都清楚这件事是由苏姨娘主导,沈月皎再用心险恶,也不过是其中被利用的棋子而已,可宋永昌这句话的意思,是摆明了要维护苏姨娘。
宋禧神色僵硬,不可置信道:“父亲此话何意?难不成此事就是沈月皎一个人的过错了吗?那我大哥的死呢?您也不追究了么?”
“够了!”宋永昌面无表情地截断他的话,“远诚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大夫的话不会有假,就单单只有陷害两个儿媳的事,我也并没有打算要轻易饶了她,把她押下去吧。”
宋永昌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无论今日如何处置苏姨娘,都是因为她害了这两位儿媳的缘故,跟宋远诚当年之死无关,既然她没有下毒害人,那么这件事闹得再大,也不过是后院的争风吃醋,只要苏姨娘一个人认下,就不会再牵连其他人。
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用意,所以无论苏姨娘被人拖下去的时候有多么悲惨,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质疑宋永昌的决定。
除了宋禧。
宋禧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大哥从小品学兼优,全家人都对他疼爱有加,父亲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可当他的死因时隔多年被再次翻了出
来,父亲竟然连追问一句都没有,就这么草草处置了苏姨娘。
他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失望与痛心,宋永昌扬了扬头,示意宋远嘉和宋锦妤两个先下去。
等人都走以后,他才安抚般拍了拍宋禧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你也要为远嘉和锦妤着想,若是她们的母亲害死了她们的大哥,你叫她们如何在府中立足?反正我会杀了苏姨娘,至于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又何必追问得那么清楚呢?”
宋禧推开了他的手,垂下头,掩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掩盖住了心头的一腔悲愤。
柳令漪冷眼旁观了半晌,指着沈月皎愤恨道:“表小姐好毒的心思,父亲既然把她交给我,我必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这话一出,就是摆明了已经认可宋永昌的判决,不会再追究了。
宋永昌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她的画外音,他十分疲惫地摆了摆手,“禧儿若是能有你半分识大体,我也就放心了,以后你多劝着他一些,我老了,这国公府早晚还是要交到你们手里的。”
柳令漪乖巧又温顺地应下,拉着倔强的宋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