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多月,柳令漪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开始只是咳嗽气短,后来竟渐渐咯了血。
月芙被送回了柳家,现在柳令漪院子里就只剩下春芙一个了。
春芙为了照顾她干脆搬进了院子,与她同吃同住,两个人一刻也不敢分开。
柳令漪靠在床边看书,春芙在一旁默默给她添了一件衣服,“秋日寒气重,姑娘多披件衣服吧。”
柳令漪在被子里,朝床里面挪了挪:“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左右也没别人,你也上来暖和暖和吧。”
春芙也钻进被子里,“姑娘才是受苦了,您自小锦衣玉食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柳令漪靠在她的肩膀上,忽然呢喃一声:“快了,就快结束了。”
春芙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迟迟没有回应,春芙焦急道:“姑娘?姑娘!”
柳令漪脸色惨白,任凭春芙怎么摇晃都没有起来。
春芙吓得不轻,一时间六神无主,片刻后才将柳令漪安顿好,出去找帮手。
春芙第一反应就是去求宋禧,她一路狂跑到福禧苑。
值夜的婆子们吃醉了酒,歪倒在廊下,院子里的守卫都松散得不成样子,春芙这才能轻而易举地溜了进来。
春芙叩响主屋大门,里面的人呼吸声短暂一顿,慵懒道:“谁?”
春芙隐约觉得这声音哪里有些奇怪,可是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宋禧衣衫齐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在柳令漪的院子里,到这里做什么?”
春芙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二爷去找大夫来看看我们主子吧,我们主子晕倒了!”
宋禧指尖微微一颤,漆黑的夜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这轻微的动作。
春芙看他冷着脸不说话,只能苦苦哀求:“二爷,您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们奶奶找个大夫来看看吧,我们奶奶……”
“你们奶奶好大的架子啊!”
沈月皎披了一件长袍,里面隐约可见凌乱的中衣,她依偎在宋禧身边,“入了秋是有些寒气,可整个国公府的人都好好的,怎么偏你们二奶奶就这么娇贵,不过在屋子关了几天,又不缺吃不缺喝的,哪里会生病。怕不是无病呻吟,想男人了吧?”
春芙脸上一热,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和她纠缠,只揪着宋禧的裙摆哀求:“我们姑娘常说二爷无论面上如何,内里总是个最心善的,您一定不会看着我们姑娘去死的,求求二爷了,我们姑娘实在是不成了!”
宋禧刚要张嘴,沈月皎立刻抢在前面去拉春芙,她说:“大夫是外男……恐怕多有不便,这样吧,我叫两个婆子给她抓一副风寒的药,吃了也就好了。”
春芙不肯罢休,一直哀求宋禧帮忙找大夫。
沈月皎急了,叫了两个丫头将她拉住,“大夫始终是男人,表嫂金尊玉贵的,怎么能让外男近身呢?你这是存心要毁表嫂的清白吗?!”
宋禧闻言,脸色越发不快,厉声道:“把她也一起锁进院子里,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任何人都不许去探视!”
春芙被人捂着嘴巴抓了起来,已经急得泪流满面,可是她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力气挣开那些婆子们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被人抓走丢回了院子。
柳令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见她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反而开口安慰道:“我刚才是累得睡着了,没事的,瞧你,哭什么?”
春芙忙擦了擦一脸的泪,哑着嗓子道:“奴婢不哭,奴婢不哭……”
柳令漪为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温声道:“你去找宋禧了?”
春芙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掉在裙摆上。
柳令漪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笑容里还带着些惨淡:“他不肯过来瞧我,也不许大夫进来是吗?”
春芙安慰般抓住她的手:“姑娘别怕,去找姑爷之前我已经叫人给柳家递信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你们主仆两个还真是天真啊!”
沈月皎推开门,对着二人得意道:“春芙,你怕自己去柳家报信会惹得宋禧不悦,于是叫宝珠身边的丫鬟悄无声息地去替你报信,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那丫头早就叫我身边的人拦下,现在已经关在柴房里了。”
沈月皎走进来,扫了一眼床上的柳令漪,她面容憔悴,双目无光,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
沈月皎嫌弃地噤了噤鼻子,抱怨道:“表嫂身上怎么一股死人的霉味啊,闻得我恶心!”
说罢她就真的捂住心口干呕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春芙不胜其烦,高声道:“这里味道刺鼻,表姑娘无事就请回吧,我们不欢迎你!”
静雯掺着沈月皎,狐假虎威道:“怎么会没事呢,我们姑娘是特意来告诉二奶奶一个喜讯的!”
柳令漪用帕子掩口,用力咳嗽了两声,皱眉道:“什么喜讯?”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静雯上前屈膝一福,“我们姑娘已经有了二爷的孩子,只等老爷回来就
要下聘了,二爷的意思,是要抬我们姑娘做平妻,二奶奶多了个姐妹,宋家也能添丁进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柳令漪闻言骤然从床上惊醒,椅在床杆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脸痛苦地伸出手,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捂着嘴呕出一大口鲜血来,紧闭双眼栽倒在床上。
“姑娘!”
春芙惊呼一声,抱着柳令漪心疼地大喊:“我们与表姑娘无冤无仇,表姑娘却非要我们奶奶的命,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沈月皎捂着肚子冷笑道:“无冤无仇?要不是你们奶奶,二爷本来娶的人就该是我!我原本只想本本分分地做个二房,是你们奶奶非要害我,那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她对着门外高声道:“来人呐,二奶奶得了肺痨,为防传染,把她给我卷起来,丢到外面的乱葬岗去!”
春芙从绣绷下抄起一把剪子,护在柳令漪面前,大有和人同归于尽的气势。
婆子们按不住她,沈月皎竟然叫来几个小厮来。
眼看着春芙就要支撑不住,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男人声音:“我看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