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漪此刻面对着两大选择,今天被太后记恨和日后受五皇子折磨。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她决定当场发疯。
“好你个沈婉君,我说怎么日日都能听见你宫里传来‘悦耳动听、余音绕梁’的琴声呢!原来你是想在我父亲的庆功宴上抢我的风头!”
柳令漪走到沈婉君面前,叉着腰,气呼呼道:“多亏陛下点破,不然我还看不出你的阴谋,哼,今日我偏不让你如愿!”
说着,柳令漪叫人送上一架古琴,她坐在蒲团上,十指在琴弦上一通群魔乱舞,那声音呕哑嘲哳、不堪入耳,连一向雍容的太后都忍不住皱了眉。
一曲毕,场上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五皇子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踟蹰着说了句:“爱妃这琴弹得……弹得……十分响亮!”
男主不愧是男主,不过几秒就将嫌弃的神情调整了过来,十分真挚地赞道:“叶卿,你这爱女十分了得,竟然全无闺阁小女儿的矫揉造作之态,琴声里还有几分战场厮杀的味道,果然是你们叶家的好家教,赏!”
……靠!这话你都说得出口?
柳令漪忍不住在腹诽了一番。
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太后怎么也张不开嘴提立后的事了。
好在五皇子十分乖觉,主动提出:“阿意深得朕心,不舍她居于人下,今日破格提升她为贵妃,赐代皇后执掌凤印之权。”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男女主这边就算是糊弄过去了,可是太后那边……
柳令漪忍不住拿眼去瞄太后的脸色,可太后那里依旧是一派祥和,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
难不成太后真如书中所说那样疼爱自家侄女么?
不会,若是全心全意为自家侄女着想,就不会几次三番将问题丢到她身上,逼着她与女主一较高下。
恐怕宴会结束后她还是要好好想一个解释,去跟太后请罪才行。
宴会结束后,太后果然像柳令漪想的那样,传了她去慈安宫说话。
柳令漪知道今日事情做的太过,肯定免不了一顿训斥,不过还在太后是她的亲姑母,总有些情分在,于是这一路上她编出几种合适得说辞,心想大不了再撒个娇,就如书中的柳令漪常做的那样。
可她想错了,太后不仅没有见她,甚至连大门都没让她进去。
门外唯有一个孙嬷嬷候着,见她来也只是微微颔首,就算行了礼,继而不卑不亢道:“回意妃娘娘,太后的头风犯了,还请娘娘在此稍等片刻。”
柳令漪知道这是太后故意在敲打她,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关心道:“姑母既病了,意儿更应该进去探望才是。”
孙嬷嬷侧身拦住她,“娘娘放心,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太后服了药正睡着,奴婢也不好进去搅扰,请娘娘稍候,太后娘娘一醒,奴婢立刻为娘娘通传。”
孙嬷嬷说完,也不等柳令漪反应,福了一福便起身离开。
柳令漪从傍晚站到深夜,直站得双腿肿胀发麻,几乎失去了知觉,也没等到太后的传唤。
午夜时分,宫里寂静得骇人,一阵阵寒风仿佛刀子一般刮进她单薄的衣衫里,瘦削的小脸上早已失了血色。
她如今的这具身体从小娇贵,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几次差点晕过去,只靠着一股子倔劲坚持着。
柳令漪眼眶有些发酸,她想起在家的时候,父母在外务工,曾经把她寄养在姑姑家,姑姑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给她喂饭、梳头、哄她睡觉,雨雪天就把她裹在大衣里,绝不让她受凉。
她看书的时候,太后总是分外纵容柳令漪,让她误以为太后就像自己的姑姑一样疼爱侄女,可是她忘了一件事——
太后始终先是太后,其次才是她的姑母。
柳令漪用力地眨眨眼,让朦胧的双眼尽量变得清晰,她望着漫天黑压压的乌云,心想着快了,这具身体很快就要撑不住了,就这样晕过去似乎也不错……
忽然,一双粗粝的大手钳住了她,尖锐的痛楚让她一瞬间睁大了双眼。
孙嬷嬷一面钳着她,一面叫人送上一沓经书:“太后身体不适,实在提不起力气,知道娘娘是个有孝心的,特意吩咐奴婢给娘娘带了两本经书,还望姑娘亲自前往钦安殿抄写,为太后祈福。”
若柳连忙跪下,恳求道:“太后娘娘开恩呐,我们娘娘……”
“若柳!”柳令漪声音沙哑,急急截下了她的话头,“为姑母祈福是我的本分,我去!”
若柳含了泪,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声应下,用瘦小的身体撑起摇晃的柳令漪,一同朝钦安殿走去。
“娘娘刚才怎么不求求太后娘娘,她一向是最疼你的啊!”
柳令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安慰道:“姑母虽然疼我,却更看重皇家体面,我在宴会上叫她丢了颜面,受些皮肉苦也是应该的,不碍事。”
此刻她虽然身上冷,脑子却清醒了不少,太后久居深宫,长于心计,她虽然疼爱柳令漪,可这也是建立在柳令漪能帮她巩固权利的基础上,以后切不可再行事鲁莽,五皇子固然不能得罪,可太
后也是手握大权,哪边都要小心维护。
柳令漪在寒风中站了半夜,双手早就僵直麻木,等走到钦安殿,早已连笔也拿不动,颤颤巍巍地抄了两本,就又累又困地伏在蒲团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又见到了五皇子的脸,只当自己又梦魇了,换个姿势继续睡。
她不知道的是,五皇子此刻就站在她面前,正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神色看着她。
身旁的大太监福生低声问道:“陛下,要不要老奴叫醒意妃娘娘?”
五皇子将食指放在唇间,摇了摇头。
蒲团上的柳令漪脸上犹有泪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俨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和平时的蛇蝎心肠大相径庭。
当初他看中柳令漪,正是因为她又坏又蠢,心思好拿捏,可如今却觉得,她虽蠢,却也有些可怜。
福生打量着陛下的神色,颇有些纳罕,往日陛下提起意主子,总是嫌恶不已,今日这是怎么了?
“福生,你去替朕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