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身素白色长裙的柳令漪正在看账,昏黄色的灯光下,她不施粉黛的面容更加柔和,格外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宋禧站在一旁望着她的侧脸,研墨的手渐渐偏了方向,溅到了纸上也未发觉。
柳令漪秀美一蹙,玩笑道:“二爷的墨水都快成河了,可哪里去寻治水的大禹呢?”
宋禧回过神,有些恼羞成怒地丢下手中的墨条:“专门叫我过来就是给你研磨的?三日之期可早就过了!”
柳令漪将账本朝他推了推:“自然是有事和二爷商量,近日我受公爹所托,肃清府内账册,查出了不少亏空,想请教二爷该怎么处置?”
“只是为了这件事?”
宋禧的声音冷若冰霜,柳令漪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幽暗深沉的目光。
她忽然想起那次发落了钱婆子之后,宋禧曾经对她说过最讨厌被人算计。
可一边是多年陪伴的得宠通房,另一边是刚认识不久、尚未圆房的妻子,她要是说了,宋禧真的会站在她这边么?
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呼:“二奶奶,不好了!”
柳令漪扬声道:“什么事?”
月芙推门进来,行礼后道:“二爷院里姑娘们打起来了!”
柳令漪:“怎么回事?伤的怎么样?”
月芙:“霜儿姑娘的脸破相了,身上也伤的厉害,不过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情,人都在院子里了,二奶奶要不要去看看?”
柳令漪放下笔,从书房走了出来。
霜儿果然伤得不轻,整个人是歪在榻上被抬过来的,疼的只剩出气了。紫芜低着头,脸上只有些轻微的红肿,其余几个也只是鬓发有些散乱而已。
柳令漪目光一一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停留在紫芜身上。
紫芜浑身瑟缩了一下,嘴硬道:“回二奶奶的话,是霜儿那个贱蹄子先动手的,她平日里专横霸道惯了,一有点小事就要打人,我们、我们不过是还了几下手而已。”
余下的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都是她先动手的!”
霜儿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激动地发出‘唔唔’的叫喊,却说不出话来。
柳令漪皱眉:“无论什么原因,也不该私下斗殴,还把人打成这个样子!听说你们都是苏姨娘送来的,明日我去回了姨娘,你们还去她身边伺候吧。”
紫芜一听要回苏姨娘的院子,顿时急了,她在宋禧像半个小姐一样,不但不用干活,还有丫鬟伺候着,早就享受惯了,若是回去了,就得跟那些丫鬟一样伺候人,还会被苏姨娘记恨上。
她猛地一下站起身:“二奶奶,我们可都是伺候二爷的,你自己不得二爷宠幸,就要把我们都撵出去,就不怕落个善妒的名声么?”
月芙被气得脸色铁青:“你竟敢议论主母,来人呐,把她给我拖下去!”
紫芜被两个妈妈钳住,卖力地挣扎起来,大喊道:“我可是二爷的人,我看你们谁敢?你们今日敢动我,来日我就叫二爷扒了你们的皮!”
“既如此,就请二爷来做主吧。”柳令漪摆摆手,示意她们两个退下。
从前她可以利落地处理钱婆子和冯嬷嬷,那是因为宋禧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可紫芜不同,她到底是宋禧心尖上的,柳令漪还不想为个通房和宋禧吵架,所以今日她最大的目的只是让宋禧欠她个人情。
可紫芜见那两个妈妈退下,便以为柳令漪怕了她,讥讽道:“二奶奶终于想通了,咱们到底是姐妹,若是你留不住二爷,奴可以传授一二,满院子谁不知道我是最得二爷宠幸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几时宠幸过你?”宋禧从书房缓缓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紫芜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到宋禧脚下,哭诉道:“二爷饶命啊,奴一心伺候二爷,不知哪里得罪了二奶奶……”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宋禧漠然地扫视她一眼,眼底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我什么时候宠幸你了?”
紫芜小脸煞白,支支吾吾道:“奴心里,早、早就是二爷的人了……”
宋禧又偏头去看另一个姑娘:“还有你们,我什么时候碰你们了?”
那姑娘只恨不能将头插进地里,带着哭腔颤抖道:“没、二爷只当我们是、是普通丫头,从没、没召过我们侍寝。”
柳令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院里这么多美人,他竟然一个都没碰过?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宋禧回过头,正对上柳令漪怀疑的目光,正上下打量着他。
他仿佛看穿了柳令漪的心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柳令漪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宋禧寒声道:“打人者,永不许再进院子,紫芜不敬主母,杖三十,就在院子里打,让所有人都听着。”
话音刚落,刚才的两个婆子立刻将紫芜架了起来。
慌乱之间,紫芜一把抱住了柳令漪的大腿,哭诉道:“求二奶奶饶命,三十杖打下去,奴婢可就没命了,求二奶奶绕了奴这一次吧!”
柳令漪的心中发出一声叹息,这话倒也不假,这些姑娘娇养惯了,连一点油皮都没破过,若挨了这三十杖,恐怕不死也要落个残废。
柳令漪悄悄推了推宋禧的手肘,“到底是些姑娘家,打在身上也不好瞧大夫,打发去庄子上干些粗活也就是了,板子就算了吧。”
宋禧没有反驳,就算是默认了柳令漪的话,那两个嬷嬷得了令,当即捂着嘴将紫芜拖了出去。
“至于霜儿姑娘,也一并送去庄子上养病,吃穿用药别刻薄了她,春芙,你亲自去办。”
春芙叫人搬来木架子,将还在哭喊的霜儿抬了出去。
她们两个都被带走了,屋里的三个大丫鬟如今只剩下秋眉一个,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
秋眉眼波盈盈地看向宋禧,直接腿一软,整个人朝宋禧怀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