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回到下房时夜已经深了,屋内已经熄了灯,姑娘们也都睡了。
她捧着彩珠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后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忍不住借着月光打开盒子看了又看。
就在她专心致志地欣赏珠子时,紫芜冷不丁出声质问道:“二奶奶叫你什么事?”
霜儿吓了一跳,猛地合上盖子,‘哐当’一声吵醒了不少人。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惊慌失措地捂住紫芜的嘴,等屋内的人重新睡熟后,才压低声音道:“二奶奶不过是叫我去做些针线活,你吵什么?!”
“做些针线活而已,你偷偷摸摸地干什么?”紫芜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盒子上:“那是什么东西?”
霜儿手忙脚乱地将盒子塞进被窝里,故作镇定道:“这个……就是一些做针线活用的材料而已,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紫芜盯着她狐疑道:“二奶奶的屋子里什么样的丫头没有,干什么非要你去做针线活?”
“我怎么知道,你想不明白去问二奶奶啊!”霜儿白了她一眼,干脆耍起了无赖,钻进被窝装睡不说话了。
黑暗中,紫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烧出一个洞来。
次日清晨,姑娘们又照例去读书,一帮人拖着酸痛的身体一起朝正堂走去。
这时,突然有人张口问道:“怎么不见霜儿姐姐?”
紫芜捧着书,闻言从鼻子里哼哼两声,道:“谁知道到她到哪去了,八成是攀上什么高枝了!”
那人还要再问,教养嬷嬷已经打开了大门,于是众人都丧眉丧眼地走了进去。
刚入座,就听见教养嬷嬷高声道:“紫芜姑娘请起身。”
紫芜不明所以,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教养嬷嬷冷着脸,寒声道:“姑娘可知三从四德里的四德都是什么?”
紫芜低眉顺眼地答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词也……”
“很好。”教养嬷嬷开口打断她,“姑娘既然知道妇言,就该明白作为一个女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众目睽睽之下被训斥,紫芜一时有些难堪,颤声道:“奴不知说错了什么,请嬷嬷指点一二。”
教养嬷嬷漠然道:“既然姑娘还不明白,就站到一旁去将三从四德朗读百遍,也就明白了。”
紫芜咬牙站起来,在嬷嬷的注视下走到旁边,轻声念了起来。
嬷嬷高声质问道:“姑娘如此小声,难道连女子四德都说不出口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姑娘们都坐在下面,目不斜视地看着她,难得能偷闲片刻,没有一个人愿意替她求情。
紫芜是屋里有资历的大丫鬟,在院里很有些脸面,心性又十分要强。
她望着这些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只觉得好像无数根银针扎在身上一般,这种屈辱感觉不亚于当众被人扒光了衣服受刑。
她咬着下唇,半天念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忍不住别过头,眼底流出一行屈辱的眼泪。
教养嬷嬷不耐烦她这样哭哭啼啼的娇娆做派,厉声道:“姑娘别浪费力气了,今日就算将眼睛哭瞎,这一百遍也是要读完的!”
紫芜抹了抹眼睛,她实在不明白,昨日二奶奶还对她和颜悦色的,怎么一夜过去竟忽然变了脸?让这些教养嬷嬷如此作践自己!
难道……是霜儿出卖了她?
紫芜愤恨道:“是不是霜儿那贱蹄子跟二奶奶说了什么?”
教养嬷嬷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而是意味不明地教训道:“姑娘慎言!霜儿姑娘如今可是我们二奶奶身边的贵人。这话若让她听了去,只怕要叫姑娘吃不了兜着走!”
紫芜攥紧了拳头,任凭指甲嵌进了血肉里。这个贱人,等她回来自己非要扒了她的皮不可!
————
霜儿在二奶奶的卧房享受了一整天,不但吃喝都是上乘,还有奴婢伺候着。
花样绣了一半,柳令漪就唯恐她伤到眼睛,让春芙亲自将她送了回去,还赏了一盒银稞子。
春芙将她送到门口,朗声道:“姑娘今日辛苦了,这是我们奶奶赏的。”
霜儿望着那一盒银稞子,几乎错不开眼,半晌后才拖拖拉拉道:“昨日已拿了不少赏赐,怎么好再收这个呢?”
春芙将盒子塞进她手里:“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只要姑娘一心一意为咱们二奶奶办事,好处是少不了的!”
“那……那就只好求姐姐替我多谢谢二奶奶了。”霜儿美滋滋地接过盒子,随手从盒子里摸出两锭塞到春芙手里,被她笑着推拒了。
目送春芙回去后,霜儿抱着盒子哼着小曲进了屋。
一推开门,就发现满屋子的姑娘们全都坐在床边,齐刷刷地看着她。
霜儿被这些眼神看得发毛,结巴道:“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紫芜面如冰霜,眼神满是阴鸷的杀气,质问道:“你去哪了?怀里抱着
什么?”
霜儿以为是紫芜看不惯她受赏,这才领着众人来找她的麻烦。
论资历她和紫芜不相上下,自然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当即反击道:“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干什么还要跟你汇报不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
话音未落,紫芜已经一巴掌打了上去:“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拿了一点好处就把我们都卖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霜儿白嫩的小脸瞬间又红又肿,口中也涌起一股血腥味。
她有一瞬的发懵,随即扑上来就要和紫芜厮打,谁知屋子里的姑娘们竟一拥而上,将她死死地按住。
她这才彻底害怕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别冤枉我……是二奶奶让我给她绣香囊,看我绣得好才赏我的!”
紫芜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全都算在了她的身上,恨声道:“你这贱人还敢胡说,绣个香囊至于赏这么多东西么?左一盒珠子,又一盒银子的,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肯定是她到二奶奶那里把我们都卖了才讨的好,姐妹们咱们一起上,打死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打死她!打死她!”
众人一拥而上,你一下我一下地动起手来。
眼看着要出人命,小芽儿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