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漪这个人,越是紧张,面上就越是冷静,听见宋远嘉提起京郊别院,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京郊别院门口全是签了死契的死士,除非将他们全数杀死,否则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而李棠薇出来那一次,又全程用丝巾裹着,浑身上下就连眼睛也不曾露出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宋远嘉看见了,以他的性格,也应该隐忍不发,在暗中细细查个清楚,再一网打尽。
可如今他这样大张旗鼓地来试探自己,一上来就亮出了底牌,多半是因为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来诈她的而已。
柳令漪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颤声道:“你……你都知道了?”
宋远嘉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知道什么了?”
柳令漪叹了一口气:“就是……那件事。”
宋远嘉急切道:“什么事?”
他越着急,柳令漪就越是肯定他什么都不知道,她故意不去看他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地哀叹,“就是……哎!那件事啊!”
宋远嘉急了,双手攥住她的肩膀,低吼道:“到底什么事,你把话说清楚!”
柳令漪被他这出格的动作吓了一跳,忙要推开他的双手,一柄长枪忽然隔在两人中间,宋远嘉不过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推飞,重重落在地上。
宋禧的枪柄对着他的脑袋,寒声道:“下次再敢对你二嫂不敬,就是枪刃了!”
宋远嘉面上仍旧是桀骜不羁的模样,身体却很诚实地朝后面挪了挪。
柳令漪佯装怒意,重重在宋禧肩上锤了一下,委屈道:“你自己在京郊别院养了女人,还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三弟是来替我抱不平的,你还敢打他?走,咱们去祖母那说理去!”
她抓住宋禧的手腕,拼命拉着他往后走。
宋禧很快反应过来,一用力反而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搂着她柔软的腰身,柔声道:“二奶奶莫恼,外面那个不过是一时新鲜,你才是我心尖上的。”
他低着头,目光缱绻深情,鼻尖几乎快和柳令漪的贴上,配上他俊美的容貌,任谁看了都很难无动于衷。
柳令漪对准他的胸膛,狠狠掐了一把:“当真?”
宋禧吃痛,这女人一定是在公报私仇,他勒着柳令漪的手更加用力,眼底的柔情更深,声音也带着缠绵:“真!真的不能再真了,二奶奶若不信,就把我的心肝挖出来看一看吧!”
柳令漪败下阵来,干笑两声别过了目光。
宋禧侧目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宋远嘉,漠然道:“你还不走?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宋远嘉从地上坐起来,神色僵硬地朝她们一拱手,“兄嫂恩爱,羡煞旁人,愚弟便先告退了。”
说罢他一脸晦气地快步离开了。
见他走远,柳令漪轻轻去推宋禧搂着她的手,宋禧先是下意识地搂紧,随即立刻松开了他,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两人一时无言,都低着头谁不去看谁。
僵持半晌,最终还是柳令漪先开口问道:“二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公事完了,就回来了。”他回头一招手,守正立刻提着一个食盒走了上来,满脸堆笑道:“二奶奶,这是二爷特意去西街买的,若是晚了可就买不到了,所以才提前回来的。”
守正说得极快,生怕被宋禧拦下似的,一股脑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宋禧被戳中了心事,脸色有些难看。
柳令漪眼底染上笑意,拉着宋禧问道:“既然回来得早,陪我一起吃点好不好?”
宋禧的手臂僵了僵,下一秒他抽出自己的手,面如表情道:“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
他走得飞快,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反悔,守正将食盒交给柳令漪,小跑着跟了上去。
柳令漪打开时候,晶莹的藕粉团子散发着清新的香味,她拿起一个放进嘴里,藕粉裹着桂花糖浆,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柳令漪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瞧着姑爷的样子,还是十分惦记姑娘的,生怕姑娘饿着呢。”月芙从后面追了上来,贴着柳令漪的耳朵打趣道。
柳令漪瞪了她一眼,忙塞了一块藕粉团子到她嘴里。
月芙吃人嘴短,噘着嘴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她笑。
主仆两个回到房间,便看见春芙在屋子为柳令漪布菜,“姑娘回来了,去了一趟国公府,连午饭也耽搁了,想必饿了,我叫小厨房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快坐下吧。”
她这两日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柳令漪许久不见她,不免惊喜道:“春芙,你来了。”
春芙的手微微一顿,“是,奴婢来伺候姑娘了。”
柳令漪支开月芙,拉着春芙的手说道:“你终于想通了,我并不知道母亲有意让你给二爷做媵妾,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给人做小的,我已经拒绝了她,今后必定要给你选一个称心的夫婿,风风光光地做个正头娘子才是。”
春芙的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不知是什么表情。
柳令漪打量着她的表情,不解道:“难道……你宁愿给二爷做妾么?”
春芙露出一抹苦笑,“姑娘这么说,奴婢便要无地自容了,奴婢这条命,从来就由不得自己。”
“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灰心的话,有人为难你了吗?”
春芙抬头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柳令漪出嫁前,家里曾经给她说过一门亲事,可那时候王夫人告诉她,叫她跟过去做姑爷的媵妾,她只能偷偷叫父母退了这门亲事,可谁知姑娘在这里立住了脚跟,便没有人提这事了,那日她委婉和王夫人提了一嘴,却只被她指着鼻子说了一句要‘安分守己’!
她大哭了一场,无奈之下只能去试探宋禧,二爷那日虽然脸色有些不好,可到底没有拒绝她,若是柳令漪开口,二爷怎么可能不应?
可她却口口声声说要不想让自己做妾,不就是怕自己分了她的宠爱么?她这样的身份,能有什么好亲事等着她?不是配个的脸的小厮,就是嫁给那一贫如洗穷书生!
嫁给这样的人,就要做一辈子的下人,还不如做妾呢,怎么也算半个主子。
春芙牙根咬得发酸,努力压下心中的不甘,微笑道:“没人为难奴婢,姑娘快吃吧,一会菜就该凉了。”
柳令漪不放心地追问了几句,都被她笑着搪塞过去。
她心里猜到春芙已经和她生了嫌隙,想着她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有的,等自己给她选一个家世人品俱佳的夫婿,时间一长,她总会理解自己的。
柳令漪心中叹了一口气,按下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