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萍眯起眼睛，连滚带爬地抓住栅栏，努力分辨着眼前二人，“阿弟，是你吗？”
“姑母还指望着父亲呢？可惜他已然自身难保，是断然顾不上姑母了。”
宋清萍听见这冷漠的声音，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
等到她看清宋禧和柳令漪的两张脸，更是害怕地朝牢里缩了缩。
“你们、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还、还是……来杀我的？”
柳令漪垂眸望着她，“恰恰相反，我们是来搭救姑母的。”
“救我？你们会有这样的好心？”宋清萍冷哼一声，面色悲愤地看着他们，“若不是你们蓄意陷害，我又怎么会含冤入狱？”
“你是入狱了，可何曾含冤呢？不说别的，光是你们对周诗蓉生母做下的那些事，就是将你们一家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柳令漪言之凿凿，一字一句都如石头一样砸在宋清萍的心上。
宋清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了，变得苍白无比，“那都是……那都是男人们做的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他去做的！”
柳令漪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姑母撇得倒是干净，你们一大家子全都趴在岭南百姓的身上，吸光了他们的血，穿着锦衣华服，享受荣华富贵，现在一出了事，就全都推到姑父一个人的身上，我都替他寒心。”
宋清萍被她严重的寒意惊住，颤声道：“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是来搭救姑母的。”柳令漪与她对视一眼，“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可以保证你的一对儿女的安全。”
听她提起自己的骨肉，宋清萍便顾不上心中的戒备了，立刻扑过来抓柳令漪，“当真么？你真能救我孩子们？”
宋禧挡在柳令漪面前，冷冷道：“姑母以为我们是特意来大牢里与你玩笑的么？我能保他们一命，自然也能现在就把他们送下地狱！”
宋清萍跪在地上，不停地搓着双手，哀求道：“你别动我儿子，我说，我全都说！”
宋禧的声音仿佛淬了寒冰一般，让人闻之一颤，“我要你将当年宋远诚和柳令溶之死，你知道所有细节全部事无巨细，一一告诉我！”
宋清萍抖若筛糠，片刻的沉默后，她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当年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得知了你父亲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也就是后来的苏氏，竟和她同时怀了孩子，你母亲当时就动了胎气差点难产，后来生下你便一直郁结在心，几次吵着要和你父亲和离。
其实谁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呢，偏她们沈家的姑娘特别，为了个外室就闹着要和你父亲和离，你祖母去劝了几次，最后由她做主，打掉了那个苏氏的孩子，又承诺永远不把她接回来，这事才算完。
谁知就在你三岁那年，你外祖母查到苏氏当年并没有滑胎，反而平平安安地生下了你三弟，你母亲当场就气病了，后来就……
你母亲去世以后，你父亲就将再次怀孕的苏氏迎回了府里，等她生下一个女儿后，老夫人将她的两个孩子抱走，谎称宋远嘉和宋锦妤是一对双胞胎，为了不引人怀疑，坏了你父亲的名声，便一直等到二人长大以后才送回来。”
宋禧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却由浅淡变得血红。
“你大哥和大嫂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当年的事，非要揪着不放，还几次顶撞你父亲，你祖母这才动了怒，起了杀心……”
宋清萍打量着宋禧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祖母也是怕父子反目，才容不下他们夫妻的，就如同……”
柳令漪的指甲狠狠戳进血肉里，“就如同祖母容不下我们一般。”
宋清萍打了个寒战，嗫嚅道：“其实……其实你祖母也没那么狠，她原本只想对柳令溶一个下手，可偏偏你那大哥是个情种，护她护得紧，这才让苏氏钻了空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牢房渐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仿佛扼住了他们的呼吸，屋内落针可闻，只剩下二人沉重的心跳。
良久，宋禧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走吧。”
他拉起柳令漪冰凉的小手，两个互相支撑着离开了地牢。
身后宋清萍的哀嚎声不绝于耳，“那我呢？你们答应过会救我儿子的！说话啊，别走！”
回到福禧苑的暖阁里坐了半晌，柳令漪冰凉的手脚才暖和起来。
当年之事无论何时提起，她的心脏都始终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酸涩难忍。
她呆呆地望着炉火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其实有时候我总会恍惚，总觉得阿姐只是嫁人了，与我见面的机会少了，而非真的去世了。”
宋禧握住她的手，“快了，我们一定能为他们报仇的。”
柳令漪抽出手，定定地看着他，“如果宋清萍所言属实，真的是你祖母主导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她到底……是你亲祖母。”
这个问题若是问柳令漪，她当然是毫不犹豫地让她偿命，可宋禧未必舍得。
这个
问题宋禧不是没想过，起初是想不通，那么疼爱大哥的祖母，怎么会对他下杀手，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只要是挡了宋永昌的路，就算是她的亲孙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
宋禧的眸子暗了暗，“他是我的亲祖母不假，那大哥又何尝不是她的亲孙子？如果这都是真的，我一定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柳令漪略微松了半口气，“对了，你母亲身边的那两个妈妈找到了吗？”
“上次我去得匆忙，道姑说她们叫人接走了，我去她们老家打听过，都说没有见过她们，多半是人已经不在了。”
宋禧抿了抿唇，“你是觉得姑母一人所说不可信么？”
“起初我最怀疑的就是老夫人，可当所有矛头都指向她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有些奇怪了。”
柳令漪的眸子映出的火光跳了跳，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外间忽然传来春芙的声音，“二奶奶，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