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鼬显然不太明白他具体是什么意思。
千重歌也不打算与他多说,只道;“你好好养伤便可,之后,找个机会离开,你不能暴漏在阳光之下,一不小心,他们很容易便能探到你封起的魔气。”
“属下明白。”
千重歌从谷鼬哪里又了解一些姜氏设伏童羽的经过,心下记下姜氏这笔账,暗暗思量姜氏猎捕童羽这个神的目的,一边出了谷鼬的房间。
本想直接便回自己的小别峰,抬眼便看到童羽孤零零一个小小的身影,坐于铅华殿之巅。
托着腮,望着遥遥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千重歌一怔,心头微软……
千重歌转身,想避开她隐身而归,避免猜疑,可下一刻,发现她所望的方向正是他要归去的小别峰,这脚……便如何也移不动,绕不开了。
“……”
————
————
千重歌终究转回来,轻点脚尖,跃上屋顶,来到她身边。
“在想什么?”
“呃?”
童羽正神游天外,突然给他惊回神,有点茫然的望着他从后面过来,没有回答他,反倒反问他。
“你怎么还留在铅华殿呢?”
千重歌眼底流光微转,屈膝坐在她旁边,面上不动声色道;
“本来去了后面的灵霄峰找点药,临时又想来看看你,见你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
见她鼻子给风吹的通红,整个人都在缩着,忍不住捏捏她鼻尖,果然触手冰凉,捏着她鼻子摇了摇,轻责道;
“怎么这么大意?山中昼夜温差极大,你本来就没好全,再这么冻下去,怕是又要病了。”
这样说着,却是便将自己的外衫褪下,披到她肩上,裹住。
童羽裹着还有他体温的外衫,整个人缩在里面暖了好一会儿,嘴上却不由辩解。
“刚才我上来的时候还没天黑嘛?想事情了,想着想着,晚霞沉云海,天幕变夜色,就忘了时辰。”
千重歌两手搓了搓,搓出些热度,笼在她的耳朵上,给她暖耳朵,暖脸颊,边道;“想什么呢?忘记时辰?”
童羽看着面前,也给冷风吹的红了鼻子的人,笑的见牙不见眼。
毫不犹豫道;“想你呀?”
她的笑脸让千重歌心头暖洋洋的,说出的话却不由让他神经绷紧一瞬。
可无论心里如何惊疑百转,面上他都平静无波,淡定非常的与她闲聊。
“我不就在你面前吗?明明不想承认和我的关系,还每每都做让人难以抗拒的事,不过……”
他笑意加深,宛若黑夜中幽幽绽放的昙花,倾下来,亲吻了下她同样给吹的冰凉的眉心,亲昵的抵住她的额头,蹭了蹭,声音中都饱含温柔的低沉。
“就算你不想承认,只要你一句话,我无论在何处,还是会来到你身边。”
童羽给他这么蹭着,他鬓角的细碎发梢正好浮在她鼻子上,痒痒的,怕痒的后倾身子,将脸躲到裹着的衣服里。
童羽用脑袋将他顶开,却忍不住靠到他身边依偎着取暖,嬉笑道;
“别闹,我还是很认真的在想事情呢!不过,想着想着就神游天外了,这才不想动,便坐到现在。”
千重歌一手将她笼在怀里,为她挡去风寒,一手撑头,侧头看着她,问她。
“那你究竟在想我什么?说来听听?”
童羽幽幽叹了一声,半是忧愁半是无奈道;
“很多呀?想我和你认识到现在所有的事,想你和小井染,小千云他们。”
“这么多?那你真是胡思乱想了。”
童羽脑袋倚在他胸膛上,也叹;“是啊!最不明白的,还是你和小井染他们明明都同龄人,我自认之前对你们也没失了公允,
如何易千云与三小只他们,对我的感情是儒慕,崇敬,
如何独独一个你,却生出这么胆大妄为的念头?”
千重歌心下慢慢松懈下来,脸上的笑意甚至有些隐隐的得意。
又捏了捏她鼻子,道;“我之前不就和你说了吗?不要把我当成他们那样半大孩子,在心智上,我不认为我还停留在十几岁的阶段。”
童羽回头,问他;“因为你的预知能力?”
千重歌脸上的笑意多几分刻意的云淡风轻,他没回答她,只闲聊;
“你知道吗?每当在梦中经历过那些,醒来后对我来说就像过了一辈子,
那些像是扎根在我灵魂深处的记忆,反反复复,
每一次,就是一辈子,
在遇到你之前,我被折磨了整整五年,你知道我为什么修为比同龄人高那么多吗?”
童羽摇头。
其实她之前有过一些揣测,但并不能确定,索性不说,便听他讲。
千重歌拍拍她脑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道;
“不只是因为我能根据那些记忆,找到合适自己修炼的最佳途径,也不是我的资质比旁人好,或者多努力。”
“……”
“是这五年时间里,我片刻不敢停留,不敢入睡,
只要我放松警惕,我的神识就会被拽入那样的噩梦中,
一次次,一次次,
反复折磨。”
说着,他有些无奈的苦笑。
回头看她,撑着脑袋,夹着叹息道;“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要被这样折磨,
梦里有真有假,严重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我究竟是在梦境里,还是那些血腥,那些无助,真的曾经发生过?”
童羽揪在他衣服里的手颤了颤,眸光微颤,也从他脸上移开了。
千重歌留意到了,她没打算说什么,他没打算停留下来。
她看不到的时候,嘴角的苦涩更为浓重,他只继续那些心情道;
“于是我下意识用修炼来武装,白天与师兄弟们一起修炼,夜里入内府不断的加大修行力度,
当我们这个阶段的弟子所受课业,已经远远不够我去挖掘,那些梦境里出现过的一切,便成了我要挖掘的对象,
久而久之,我成了最先辟谷成功筑基进阶的那个小弟子,
久而久之,我成了师兄弟中遥遥领先的那个掌事首徒,
可随着长大,梦境里发生的一些事,出现的一些人,也出现在我生命中,我便恐惧梦里那些不好的一切,能够毁灭我的一切,也在现实中一一重演,
所以后来,我便不敢暴漏我的修为,这也是之前,我一再不对你承认,我的修为已经远超同龄人的原因,哪怕被人耻笑这两年我毫无进步。”
“……”
“之前很多人都说我是得天独厚,又很努力,可我自己最清楚,我不过是以这样的方式,来逃避我的噩梦。”
他说着,又低头,看进怀里再次对上他的茫然眼神,他笑的开了许多,还有几分平时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纯碎,干净。
他问她。
“你说,这样的我,还能比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一颗赤子心,行为作风全凭喜恶的同门吗?”
“……你……”
童羽张口,却是无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千重歌也不强迫她,将她整个搂住,低低道;“我羡慕他们,甚至嫉妒他们无忧无虑,却也毫无办法,
童羽,如果你的生命是漫长的,记忆却是短暂的,时光冉冉,哪怕百年千年,亦能保留一颗赤子心,我便是与你极端相反的那个。”
“……”
“我的生命不算长,可至今为止,我像是地狱人间,已经无数个轮回的孤魂野鬼。”
“……”
“在我的噩梦里,易千云是我一切不幸的根源,我甚至每每都会怨恨,为什么他能如此得天独厚?
在我的梦里,你不曾出现,
如今你出现了,又这么护着他,所以我也怕,
怕你是那个护他走到最后,在噩梦里,我还没遇到,便为他消陨的那个人。”
所以,他不敢把她和易千云放在一起吗?
她这个疑惑,他很快给了她答案。
“所以,我是最不想你和他待在一起的人,你是我的,我更不会让你因为他有任何闪失。”
童羽恍惚间想到他们从旖逻秘境出来后,关于他,方静洲提醒过她一件事。
“这个缥缈首徒,很是不一般,
在你和那个小弟子将血莽引走的时候,他醒来知道你们在一起,竟然很笃定你们会发生什么,
当然,我不确定你们现在有惊无险,是不是因为他,可……师祖,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你对这个缥缈首徒真的有心的话,切记要小心再小心对待你们的关系,
一柄上好的兵器,可以是守护一切的神兵利器,也可以是反噬自身的凶刃。”
方静洲是说,这个人,很危险吗?
“小羽,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童羽正心神不宁,便听见他突然这么说。
“呃?”
童羽精神一紧,回神,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明明还身处冷风中,背上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了。
哪里还敢再用蹩脚的技术,窥探他的心思呀?
面色苍白的强笑道;“哦!我本来是要说……要说什么来着?”
千重歌见她这般,也不强求,给她用袖子挡着风寒的那只手又揉揉她脑袋。
他笑道;“记不起来没关系,想起来的时候再说,我随时等你。”
童羽神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郁郁寡欢,茫茫然点头,千重歌将她扶起来道;“我送你回去休息,你这身体,不能再大意了。”
“嗯嗯!”
童羽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直到被他送回房间,安置到暖暖的被窝里,她突然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