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宸淞比我更加危险。”穆九倾不想孩子们误会魏宸淞,可若是要讲他的不得已,势必要说出他的过去。
知寒头都没抬,“不能说?”
“不是。”穆九倾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让他亲自说,更显诚意。就我而言,我能说的是,他当时也是身不由己,但凡他能保护我们,又怎么会让我挺着肚子上战场?”
穆九倾不自然地转头看知意在做什么,发现知意将柜子里的东西都翻出来,被衣裙给埋了半截,才笑着叮嘱知意小心,衣裙坏了没什么,可别弄伤自己的小手。
她和魏宸淞之间的故事都是春秋笔法,她当然不能告诉魏宸淞不知道她有孕啊!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都想好了,不在孩子面前说谎的。
可有些事……不适合他们现在知道。
知寒和知意太小了,一个能听懂,却难免被有心之人下套,神色间露出痕迹;一个听不懂,一下子让她知道太多,她恐怕会不自信,以为自己很笨。
穆九倾忍不住感叹,当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不管了,反正球已经踢给魏宸淞了,如何接招,就看魏宸淞的手段了。
没把他作为九千岁时做的那些事儿告诉知寒,她已经很给他留面子了,不是吗?
对,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穆九倾恢复理直气壮的姿态,“能说的,我已经告诉你,你呢?不表示表示?”
知寒慢条斯理地舀了口山楂水喝,被酸得眨了眨眼睛。
穆九倾递出帕子给他擦嘴角,等着他的回答。
谁知这孩子竟然摇头了。
摇头了!
穆九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知寒道:“不想。”
过去就过去了,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让大人出手算什么?
京城很大,他的爹和娘看起来也都很厉害的样子,他要学好本事,然后自己打回去。
管他们是谁的孩子,等他长大,连他们的老子娘都打。
见穆九倾不说话,知寒有一点点心虚,只有一点点。
他清了清嗓子,“你、生气了?”
“没有。”穆九倾坦诚道,“我只是觉得我过于草率了。”
知寒疑惑。
穆九倾道:“早知道你如此狡猾,我应该半遮半掩,等我从你那里知道我想知道了,再考虑要对你说多少你感兴趣的过往。”
知寒嘴角勾了一下,很快平复,“那样,不好。”
“合着我那样就不好,你这样就好了?”穆九倾胳膊一伸,把他绑好的头发揉乱,顿时神清气爽起来,“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不过日后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可就不会如今天这般容易了哟!”
知寒撇嘴,闭口不言。
穆九倾这一天都没叫下人过来,她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玩。
主要是陪着知意玩,至于知寒嘛……能者多劳,她再让知寒努力回忆他们生活过的村子。
知寒说一样,她写一样,有时候还要画上几笔。
“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日后你有本事了,定然要收拾回去吧?”不用问,穆九倾都知道小孩之间会如何欺负对方。
孩子有一种天真的残忍,用他们的童言稚语,说着真假难辨的扎人心的话。
能伤害知寒和知意的话,大抵是说他们没爹没娘,没人要了。
再来就是大孩子嘲笑他们说话笨,知寒两三个字一蹦,是为了不结巴,知意不开口,是为了不让人家笑她大舌头。
穆九倾询问知寒,不是为了再伤一次孩子的心,她只是想知道知寒有多在意过去。
能坦诚说出来的话,便是不在意了。
可惜知寒没有说。
魏宸淞也说过,知寒长得像他,性情却更像她一些。
而她可不是什么大方人,她穆九倾睚眦必报呢!
推己及人,换做她,定然是要报复回去的。
可若是功成名就,却找到该报复之人,得多让人沮丧啊!
所以,他们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将哥舒厉藏人的地方找出来。
姜氏和春月是大人,她们不能出院子,可孩子们小,所以孩子们能四处跑。
以知寒的聪明,定然会去探险,试图找到离开的路。
能自由翱翔,谁愿意偏居一隅?
便是孩子,也一样。
一个问,一个想。
一个说,一个写。
写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画。
知寒踩着小墩子靠在桌案边,小眉毛不时皱在一起,“好像……不大对。”
“哪里?”穆九倾问。
知寒摇头,“说不好。”
知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她跳了两下,还是看不到桌案上的画,便用力扯了扯穆九倾的裙摆,“抱。”
穆九倾把她抱起来,让她站在椅子上,被她胳膊虚虚圈在怀里,“娘亲和哥哥在画
画,画你们曾经生活的村子。”
知意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穆九倾一听,这语气有些奇怪呀,“娘亲画得不像?”
她画画是不如魏宸淞,可在军中要画路线图,这种简单的画,她自认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介里,不对哟!”知意点了点院子后面的山,“不对,不对。”
孩子有说话早的,有说话晚的,有说话清晰的,有说话含糊的,这对于两三岁的孩子来说,都不算事儿。
又是五六七八岁,穆九倾就没担心过,她只是担心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可这会儿看知意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憋得脸颊通红的样子,她便心疼起来了,“意儿想说什么慢慢说,不急的。娘亲又不是立马要带你们杀过去,就算画出村子的全貌,西疆那么大,让人去找也要找一阵的。”
“树!”知意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字,“树叶子,不对。”
说着,她把手指伸到砚台里蹭了一把,在纸上慢慢画了起来。
“这是……矮黄花木?”穆九倾仔细看着知意画出来的叶子道,“那里长满了这种树?”
知寒点头,“对。”
他就说哪里不对呢,原来是树!
穆九倾是大丰人,画的自然是大丰的树,可西疆同大丰地理环境和气候都不一样,树自然也不一样。
不过穆九倾是用墨勾勒的图,并未着色,所以知寒一眼扫过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刻却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