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楞,在毛毡上印出一个又一个影子。
知意的小脚不时动一下,隔空把窗楞的影子踩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她一个人玩得很开心,不时发出可可爱爱的笑声。
穆九倾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目光温柔。
“傻乎乎。”知寒的声音微凉,让浑身沐浴在阳光下的穆九倾有一种被冷水当头淋心下的错觉。
这两个孩子明明感情很好,哥哥照顾妹妹,妹妹依赖哥哥。
他们睡觉的时候要手拉手,就连起夜如厕都要一起去……
知寒这样说,莫不是在试探她?
穆九倾稳住心神,眼皮一掀,身体动都没动一下,仿佛听到不是她乖女儿的坏话一般,“什么?你再说一遍。”
知寒同魏宸淞相似的眉毛皱成八字形,“你,听到了。”
“哦!是听到了。”穆九倾笑了笑,“不过没太听清。”
说着,她还双手交叠,挡住阳光,一会儿地上多只鸟儿,一会儿多条狗。
知意被穆九倾的手影吸引,聪明地翻身爬下椅子,扑到穆九倾腿上,“汪汪!”
“对。”穆九倾捧住知意的小脸,弯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响亮的亲亲,“意儿好聪明,都认出汪汪了呀!”
知意“嘿嘿”笑了两声,得意地挺起圆滚滚的小肚子,“鸟~”
“对,是鸟!”穆九倾问,“这么聪明的知意,方才有没有听到哥哥说话啊?”
“嗯?”知意偏头,哥哥说话了?什么时候?
哥哥每天要说很多话的,可哥哥不让她告诉别人呀!
对,她想起来了,哥哥说,他们要偷偷练习说话,多多的说,这样就没人会笑话他们最笨了!
可娘亲是娘亲,不是别人啊?
知意自觉想明白了,还朝知寒挤咕两下眼睛,然后不等知寒反应,便扯着穆九倾的裙摆大声道:“说话~”
穆九倾已经预料到她和小意儿又在鸡同鸭讲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小可爱,她愿意哄着。
“说话。”穆九倾先给与知意肯定,又道:“那意儿知道哥哥说了什么吗?”
知意摇头,一边笑一边捂住脸,“不、不几道、哟~”
穆九倾戏谑地看着知寒,慢悠悠道:“哥哥方才说,说我们意儿是……”
“大聪明!”知寒猛然高声,声音显得有些尖细,“我说,妹妹,聪明!”
知意被夸奖,高兴地原地蹦跶两下,没等举手欢呼,就踩到穆九倾的脚,摔了个屁股蹲儿。
穆九倾紧张地抱起她,上下摸了摸,“疼不疼?”
“不!”知意很喜欢穆九倾的怀抱,一被抱起来,肉乎乎的小身板就依偎过去,还亲昵地用脸蛋在穆九倾的脖子上蹭了蹭,“喜、娘亲~”
“娘亲也喜欢你。”穆九倾又在知意脸颊上亲了亲,知意也抬头去亲她。
娘儿俩黏黏糊糊地你亲我,我亲你,旁人乍一看,那叫一个亲密无比。
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一脸乌云密布的知寒。
从生气到淡漠,知寒也就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侍女过来送山楂水的时候,他已经自如地让侍女倒出两小碗放到一边晾着了。
穆九倾颇觉有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骄傲,又有些心酸。
她骄傲于知寒这么点儿大就已经有如此好的定力,日后长成,只要知寒想,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同时,她又辛酸于知寒的强大心性,不经历砂砾打磨过的血肉,如何能生出璀璨夺目的珍珠?
穆九倾问过姜氏也问过春月,孩子冒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生活在一起了,既如此,为何两个孩子的性情如此不同?
知意能如此天真烂漫,是因为有知寒站在她面前拦住了风雨呀!
想到这里,穆九倾也没了玩笑的心情,她告诉知意哪里有好玩的东西,让知意去找,等知意专心翻找的时候,她才同知寒继续方才的话题。
“意儿不笨不傻,说意儿不好的人,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穆九倾道,“寒儿,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如我,我擅长带兵打仗,却不擅长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而你们爹……刚好同我相反。”
“若让他去打仗,让我去上朝,也不是不行,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就会像穿不合脚的鞋子,能走,却脚疼。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穆九倾坐直身体,并没有把知寒当做三岁稚童看待,而是认真到把知寒当做一个独立的大人,“过去的事,我想姜氏和春月都没少同你们讲,不过因为身处西疆,有些话她们未必敢说。当然,有些事她们也未必知道全貌。”
知寒点了下头,板着小脸道:“你说,我听。”
穆九倾简明扼要地将她如何有孕,如何摆脱林家,如何在暗潮汹涌的环境下生下他们……都告诉知寒。
当然,关于她和魏宸淞的那些纠葛,穆九倾为了保住他们作为爹娘的颜面,不免用了些春秋笔法。
“当时我中了毒,又身陷危险,不得不让兄长抱走你。”穆九倾很真诚地
同知寒道歉,“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和意儿,是我的错。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更加警惕,不会给对方下毒的机会。可若是……”
“你还是,会让人……抱走我。”
“是。母子分离好过一起去死,不是吗?”穆九倾叹息一声,“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毕竟这两年多,你和意儿定然吃了很多的苦。”
“姜氏和春月再疼你们,她们的身份注定不能为你们做更多的事。”
“当然,我并不是在指责她们,只是身份决定了话语权。当初劫走你们的人是西降哥舒厉,他是什么身份,聪明如你,定然一清二楚。”
“我在,自然敢为你们拼命,可她们只是下人,便是去拼命,对于西疆之人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她们不敢,不是惜身,而是她们必须隐忍,否则如何能陪着你们成长,最后回到我身边?”
穆九倾神色肃穆,“我告诉你这些,目的有二:一是让你不要怨恨姜氏和春月,她们已经尽力为你们做到最好;二是我没能陪在你们身边,不是不爱你们,而是因为爱你们,才不得不放手。”
知寒垂下头,手指在装着山楂水的碗边擦来蹭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