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从后方传来，穆九倾本能回过头去，却是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是层层叠叠的营帐而已。
那阵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杀意也不过稍纵即逝，很快又淹没在清晨时分的号角里。
只不过，因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穆九倾多少可以猜出，刚刚的杀意来自北蛮军队高级将领的营帐。
莫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了？
又或者……
想起先前天狼走出呼延信营帐时有意无意望向自己藏身之处的眼神，和那些似是而非的提醒，穆九倾觉得这阵杀意的来源大概是有谱了。
她微微沉思片刻，回过头来看向阿木踏，
“西疆军如今在北蛮人里有多少人？出了事情，你们能全身而退的几率又有多少？”
阿木踏起初一怔，并没有立刻会意，只冷哼一声，
“我们西疆军的机密岂能让你知道？别以为首领对你……”
“嘘……”
穆九倾做出噤声状，四下看了一眼，随后轻声道，
“哥舒厉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你不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你又不是不清楚哥舒震的性子，难道他真的会为了一个柳氏，不远千里追来要一个无所谓的虚名？”
她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阿木踏。
不错，当初哥舒厉可是为了这个没有脑子的二哥放下戒备，故意用逃亡的名义率军到了北蛮，而且留下断后的阿木踏则是故意假装投诚。
按照哥舒震那不长脑子的性格，这会儿估计还做着一统西疆的千秋大梦呢。
可他竟然带兵沿路打了过来。
其中的原因深究，很是耐人寻味。
如此一来，问题就深刻了几分。
其实单说哥舒震那点实力，单打独斗，他本身确实是个身形魁梧力量速度兼备的好手，但是战场上讲究头脑和策略，因而他对上哥舒厉，并没有几分胜算。
哪怕是阿木踏过去，也能轻易赢过这二世祖。
问题就出在，哥舒厉亲自去面对这件事。
事情往往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哥舒厉兴许嘴上说着要亲自解决麻烦以免后顾之忧，但是内心深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就阿木踏个人而言，先前解决了长兄哥舒烈之后，他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来调剂心情。
哥舒厉的追随者之所以众多，就是因为他很有大局观念。
真的衡量利弊时，他会选择伤亡最低结果最好的那条路。
可一个真正绝情的人，又怎么会让人信服？
西疆众部落臣服于哥舒厉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展现出的领袖风范和个人魅力确实是很强烈。
也正因如此，他这般带兵去见哥舒震，个中意味就更明显了。
面对自己这种不识相还自寻死路的兄弟，他亲自去终结，便是最大的仁慈。
可是，若是背后有人挑起这一切，故意引得哥舒厉离开，就说明这个幕后之人已经把哥舒厉、西疆军队的形势都摸了个清楚。
这样子的谋算才是最叫人背后一凉的。
论及布局，常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说，但是真的遇到自己成了螳螂，甚至是蝉，个中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穆九倾见阿木踏的神色凝重了几分，知晓他把自己的话放到了心里，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想你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没必要多废话。西疆和北蛮的合作本来就没有想象当中的牢固，你若是真心想协助哥舒厉，恐怕要静悄悄地把你的军队一点点撤走。以防对方有诈。”
阿木踏有些难以置信看了穆九倾一眼，
“你会好心帮着我们西疆部落的人？当初西疆人攻城时，你的蜡可是让我们吃足了苦头。”
倒也不是翻旧账，彼时穆九倾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术至今都让他们西疆军有些后怕。
不能说闻风丧胆，只能说谈穆色变。
穆九倾看着阿木踏，“若不是你们当初进犯大丰，我会这般？穆九倾从来没有主动进犯过边界，不过是你们先打破了和平，我才出面要一个公平。虽然很同情西疆的士兵们身先士卒，但是战争只能如此，我也不愿意守城将士们出现伤亡，可这不是到最后终究难免？”
阿木踏理亏，没有讲话，只是看着穆九倾，抿了抿嘴。
早知道这女人嘴巴厉害，他知道说不过她。
“你这妖女少在这里蛊惑人心，”阿木踏小声抱怨，“现在西疆军这么多士兵在这里，也不能说走就走吧？”
这句话倒不是开脱，两军合作不是闹着玩的，说撤兵就撤，对于往后的两军关系、信任，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穆九倾笑笑，给了阿木踏一包药粉，“记得我之前给你的痒粉吗？”
提及那痛苦的回忆，阿木踏手一抖，没去接那纸包，反而是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想干什么？”
穆九倾笑笑，“怕什么，这不是那痒粉，不过是一些让人服食之后会脸上起红斑疹子的药粉而已。”
顿了顿，又补
充一句，“放心，是我亲自调制的。”
正因为是你调制的所以才让人不放心！
但这句话阿木踏并没有真的说出口。
男人，到死都要保留一些面子！
尤其是在敌人和女人的面前！
谁让穆九倾刚好又是敌人又是女人？
看阿木踏如临大敌地盯着她的手，穆九倾忍不住奇道，“上次的痒粉真的让你这么记忆犹新吗？”
她的语气非常真诚，并没有任何歧义，但足以让阿木踏感觉到被羞辱。
接过药粉，他气呼呼看着穆九倾，“你想怎么着？”
穆九倾轻声附耳，言简意赅说明意思。
随着穆九倾逐渐说完，阿木踏的神情严肃了许多。
“你这人……真是……”
他忽然不太想和穆九倾做敌人。
这女人的鬼点子不是一般的多。
穆九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活着见到柳氏，就最好乖乖听我吩咐。”
提及柳氏，阿木踏心口微微一紧。
看着穆九倾转身离去的背影，阿木踏叫住了她。
“柳氏……你把她带走，有什么目的？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