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徐烟蕊地站住定了定神,很快调整了呼吸,随后加快了脚步,不复病弱颓丧的模样。
“随本宫快些回长春宫,信上怎么说?”
可心四下望去,如今宫中人心惶惶,倒是没什么人望向这边,不过她仍旧谨小慎微地注意着说话的音量,低声道,
“密信奴婢斗胆替娘娘看过便烧掉了,北蛮那边眼看也会有动作了,听闻穆九倾……”
说到这里,她凑在了徐烟蕊耳边用极为轻的声音快速说了几句。
只见徐烟蕊眼中一亮,
“哦?她竟然一直在北蛮军营中?如此,便尽快给她扣一顶私通外敌的帽子,我看她这女将军的名声又能如何保持。”
可心点点头,“娘娘向来当机立断,只要您出马,还怕那穆氏能再继续留在军中妖言惑众?”
徐烟蕊淡笑,却并没有分毫得色,
“我也不知,穆九倾确实总有逢凶化吉的本事,很多时候本宫以为她山穷水尽了,可她总能逃出生天。或许,她就是注定……”
可心连忙劝慰,
“娘娘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您筹谋至今,眼看如今一片混乱,这是您的机遇,可不能退缩。再说,您吩咐奴婢办的事情,奴婢也办好了。”
徐烟蕊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可心一眼,“当真?”
可心略见羞涩地点了点头,“娘娘把重要的大事交给奴婢,奴婢自然是竭尽全力替娘娘分忧。”
徐烟蕊闻言沉思片刻,露出一个落寞的笑容,
“你这丫头,当初到长春宫时总是战战兢兢的,我原本对你没有抱任何期望,可如今看着,倒是比行云有用。”
可心闻言低下头去,神情严肃了些,轻声道,
“行云姐姐,可是如今勤王府上那位侧妃?”
听了这话,徐烟蕊脸上的讽刺意味更甚,“不错,她如今已经是勤王侧妃了,倒也是她有本事,明明相貌平平,勤王那等贪花好色之徒,眼里向来只容得下美貌女子,如今也肯娶她,还是侧妃之位。呵,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我当初本是因为她容貌并不出众才派她去勤王府上,她倒是让我意外。”
可心眼睛转了转,“或许是……她照顾勤王殿下,一来二去,两人日久生情,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徐烟蕊面无表情,“可心你记着,这世上的男子,大多是靠不住的,帝王家尤甚,她们根本没有心,从前勤王痴恋施玉琅,可转手就会把她丢给北蛮的将领,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她莞尔一笑,笑意讽刺,
“一个王爷的喜欢也不过如此,你觉得行云等到自己没了利用价值的一日会如何?”
眼底精光闪过,徐烟蕊声音淡漠凉薄,
“她从前偷偷在心底喜欢魏宸淞,我知道她心里苦,从不讨论这些,到如今,她为了男人与我反目,日后有的好受苦呢。”
可心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听主子在一旁轻描淡写道,
“不过,她倒是给了我一个提醒。可心,若你像行云一样让我失望,本宫……”
话音未落,可心跪在地上,
“娘娘!奴婢只想安稳终老,若是有荣华富贵更好,但绝不会为了个男人背叛娘娘!若违此誓言,定叫奴婢不得好死!”
徐烟蕊怔了怔,随后轻笑,“你倒是老实,不过本宫料想你说的是实话,可你要荣华富贵便是最容易不过了。你若说些表忠心的话,本宫反而不能相信你。好了,这么冷的天,莫要跪在地上了,起来吧。”
可心这才起身,继续扶着徐烟蕊回宫,眼看已经快到长春宫门口了,她忽然道,
“对了娘娘,怡嫔身边的惜春先前求见娘娘,奴婢看见她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手上肩上的肉都被咬掉了两块,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如今宫里谁不知道昔日的怡嫔娘娘生了怪病,疯得厉害,见到惜春就抓就咬。
徐烟蕊闻言不以为然,
“怡嫔已经疯的差不多了,魏宸淞会出手对付她,惜春也就不必再理会了,她先前见我封了贵妃之后,便一心想到长春宫来服侍,这天底下见风使舵的人多了去,她这般又没脑子又没自知之明想攀高枝的,却是不多,如今已经没用处了,就由得她去吧。不多时,她也要疯的。”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自己当心着点,离惜春也远一点,她若抓伤你咬上你,你也会一样渐渐染上疯症。”
可心闻言瑟缩了一下,点头道,
“奴婢知道了。”
回到寝宫,徐烟蕊已然累极,她怀有身孕,但却是因着药人体质而气血两虚,走这一段路算不得多元,已经是面如白纸。
徐烟蕊靠在榻上,待气息调匀,才缓缓睁开眼,厌恶地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半晌后开口,
“你刚才说替本宫办的事情,确定已经妥当了?”
可心表示没有问题,见徐烟蕊微微颔首,却并没有多高兴,于是轻声试探着问道,“娘娘当真无妨么?箭在弦上了,奴婢只怕娘娘会……后悔……”
闻言,徐烟蕊顿了顿,
“本宫自然舍不得,可是……他如今心中已经只有穆九倾,我和他之间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无路可退了。”
自嘲一笑,“我这般恶毒阴险的妇人,又替旁的男子生儿育女,他厌弃了,原本也是正常的,再说,义父的死,的确是因为我。可是……”
徐烟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和自责,但很快变成了怨恨,
“谁叫天下人总是负我?”
可心轻声劝道,
“娘娘孕中多思,不宜这般动怒,还是躺着静养,奴婢去厨房给您传膳。”
徐烟蕊点点头,她的确是太累了,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见的是儿时光景。
年幼的魏宸淞,一脸严肃认真在习武,她陪在他身边,因为身体不好,只能研读医书。
少年飞扬的身姿,不苟言笑的眉眼,和阳光一样温暖。
那是她人生里唯一的一段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