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穆九倾来到刑部衙门前。
已是夜深时分,许志泽为了抓捕她和施玉琅的事情早就焦头烂额,别说还有城郊发现的那具不知名男尸。
因着韦绍那二世祖把所有活都丢给了许志泽,他敢怒不敢言,而勤王那边催得又紧,因此从客栈一别,至今许志泽还不曾合眼。
他脾气暴躁得很,底下人日子也不好过。
尽管刑部大门敞开,但不妨碍穆九倾吃了个闭门羹。
因为有易容在身,声音也有几分变化,是以尽管满城都在搜捕她,却是无人认清她便是穆九倾。
“在下听闻许大人有烦心事,不才有几分法力也许可以替大人解除心中的疑惑。”
两个衙役哪里理她,只推搡了几下,根本不让她进去。
“哪里来的乡下术士和尚的?京城是天子脚下,你也敢跑来装神弄鬼!”
“看你的样子连毛都没长齐,还装什么高人!”
大丰并不崇尚儒释道法各大家,更何况穆九倾留有头发,带发修行向来被视作佛缘不深的俗家子弟,并不是很受待见。
眼见有些百口莫辩的时候,恰在此时,穆九倾看见许志泽从内堂经过,有意无意朝门口望了一眼,她当机立断,避开了几名衙役推搡,转而提高了嗓音,朗声说道,
“许大人,城郊山脚下发现那具男尸,您还未曾验明正身吧?!难道不是有人急着让大人回去复命吗?”
“大人能力不俗,但是刑部诸多要案压在心上,早就无暇分神,更何况原本应该搜查此事的大理寺难堪大任,区区不才恰好可以助许大人一臂之力,还望大人三思。”
其实若非前一日听到了许志泽和韦绍的对话,穆九倾也不会这般了解许志泽心中所想。
但是就凭着韦绍离开后,许志泽一个人在厢房里骂了半个时辰的架势,穆九倾便知道他心有不甘。
而恰恰是这种人最好利用。
果然简简单单几句话戳中了许志泽的心事,他叫住几名手下衙役,
“且慢!”
听到上司发话,手下人自然马上收手。
穆九倾向许志泽颔首示意。
被这个陌生的僧人盯着,许志泽总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转念一想,他想大概所谓得道高僧、有修行的人都有这种深邃的眼神吧。
没有过的纠结这双眼睛,许志泽把穆九倾请入内堂,绕过花厅来到后院。
这里平时是官员会见私客的地方。
穆九倾刚刚落座,许志泽便迫不及待发问。
“大师眼力过人,一眼就看出我心中有所顾忌,古人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今日得见大师,为我知己,实在是……”
穆九倾不由得心中暗暗讽刺,这许志泽真是在官场上曲意逢迎久了,就连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的路人,但凡稍微指望得上几分,也会忍不住本能地拍马,不知道算不算一种悲哀。
她并不享受这个过程,因此很快打断了许志泽。
“许大人不必过谦,你我今日有机会在此一叙,自是有缘。”
穆九倾尽可能做出慈眉善目的架势来,尽管她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这副样子倒真是像足了那些道貌岸然的秃驴。
“许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在下知道你担心的事情,那两个女人,如今只怕已经逃得远了,大人只消先确认了那具尸体的身份,如此一来,皇上和王爷面前就都可以交差了。
庆帝和勤王都十分忌惮魏宸淞,如今他身死的消息传出,只怕两个人都要忍不住心底乐开了花。
但正所谓兵不厌诈,知己知彼,穆九倾很清楚魏宸淞有多少能力,他向来擅长给自己留后路,而庆帝和勤王对于他的能力自然也十分清楚,否则不会这么忌惮他。
因此,哪怕对于刑部而言,交差的先决条件就是要确认魏宸淞到底是死是活。
这件事,远比抓住两个没有朝堂根基的女子来得重要。
许志泽哪里懂穆九倾心中所想,一经提点这才恍然大悟,“大师言之有理!不愧是高僧!”
穆九倾生怕他再拍半天马屁浪费时间,连忙笑笑打断了他。
“可否带我去看一眼那具尸体?在下一看便知。”
如今天气炎热不比秋冬时节,这许志泽每多说一句废话都可能让尸体变得更加难以辨认。
她需要争分夺秒。
许志泽忙不迭答应了,“当然,当然。”
“那么有劳。”
许志泽带着穆九倾来到刑部大牢,穿过重重牢房,沿途都是受审的犯人们发出的哀嚎和求饶。
许志泽一路见穆九倾面不改色,心中不禁称奇,道是这佛门俗家弟子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居然很有几分胆识,穿过这刑部大牢竟然毫无反应,越发觉得对方有两把刷子。
最终,他带着穆九倾来到最靠里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专门用来停放重要案件的相关死者尸体,足见朝廷重视。
来到房门前,穆九倾方才的急切感
到了这时候反而消失了,此刻她才真正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紧张怯懦感。
她甚至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只觉得四肢也再度变得绵软无力。
因着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穆九倾细细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许多。
无论里面的人是不是魏宸淞,她终究要面对。
魏宸淞和她温存了那么多次,彼此早已经紧紧记住彼此的特征。只要亲自过目,她自然能分清楚,究竟是不是他本人。
“走吧。”
随着吱嘎的一声,门,打开了。
房间里异常森冷,地面上陡然升起一道冰冷的薄雾,原是房间里还放置了一盆冰块。
穆九倾向里走去,一具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尸就躺在里面,是魏宸淞一贯的穿着。
看着那具身体,穆九倾握紧了拳头。
那身形竟是与魏宸淞有九成相似,就连因为中毒后身体不能如从前习武导致的瘦削,也如出一辙!
那么,眼前这具尸体,真是魏宸淞?!
他竟然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