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眼看是急了，说话也有些言不由衷。

穆九倾本不想理会，但奈何耳力太好，她走了几步便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大皇子气得前言不搭后语，但她也算听明白了，这二皇子的确是蔫坏蔫坏的，因为五皇子用功读书得了庆帝夸赞，他二人孩子意气，说是不要那样溜须拍马，做书呆子。

结果二皇子当面和大皇子约好了一起玩物丧志，但私底下偷偷用功，然后在庆帝面前得了脸，只有大皇子因为功课一塌糊涂被庆帝痛斥不求上进。

穆九倾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不由心道，二皇子倒是像他母亲怡嫔，笑面虎一只。

看得出来，大皇子在提到父皇时无比激动，显然是期盼庆帝的赞赏已久。

但是因为二皇子这个坏心眼，庆帝对长子失望透顶，竟是连梅妃一并责罚了。

二皇子冷哼一声，孩童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和怡嫔如出一辙的阴险。

“我母妃说了，出身不好，可以靠后天努力。五弟虽然出身不好，但是至少聪慧，又肯努力。

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家世好一点，便以为凡事都稳妥了，明明不聪明，又不肯好好钻研功课，活该你母妃失宠，你也被父皇嫌弃。”

不得不说，二皇子这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这才半年时间，当初被他们称作废物的五皇子成了五弟。

穆九倾倒是不介意看他们狗咬狗，只是心中笃定自己以后要好好管教意儿，断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变成这般道德败坏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又惦记起了寒儿，不知道被兄长带走，那孩子自幼没有母亲在身边，会不会不适应？

正出神，二皇子竟是和大皇子扭打起来了。

两个小孩缠斗了片刻，二皇子用力一踢，竟是把大皇子踢进了水池里。

池子周边围了一圈高高的花草，水本身不深，但大皇子年幼，加上今年寒冬很冷，人掉进去瞬间便四肢麻痹了。

周围没有伺候的宫女太监，眼看大皇子翻腾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孩童落水，很多时候意外的安静，并不会引起太大动静。

穆九倾却见二皇子起初也有些慌乱，却是稍加思索后，露出阴恻恻一笑，

“大哥，没了你，我就是真的皇长子了。到时候你娘还能骑在我母妃头上撒野？别怪弟弟见死不救。”

说完，二皇子四处看看，确定没人看见，转身便跑了。

穆九倾心下格外吃惊，不想二皇子竟有如此行凶之心。

沉吟片刻，虽然不喜欢梅妃怡嫔，但总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

她走到池边，大皇子四肢僵硬，吃了水正在渐渐下沉，她倒是带了长鞭，可鞭子末端有太多刺，裹在大皇子身上，这身娇肉贵的怕是没好皮好肉了。

眼见大皇子越发安静，穆九倾不假思索卸了身上铠甲，长鞭勾住了不远处一棵松树，那松树已栽种多年，虽不至参天之高，却是足够牢固，随后她握着鞭子跳入了刺骨寒冷的冰水里。

大皇子倒不算太重，但是他身上衣服厚重，夹棉衣衫吸饱了水，穆九倾自己也四肢僵硬，救起他要上岸竟是十分吃力。

大皇子留有意识，但此刻冻得一直发抖，上下唇都碰不到一起，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穆九倾蹙眉，问道，“手脚能动弹吗？”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因着在水中跳不起来，穆九倾带着他游到池边，奋力将他推到了岸边，大皇子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终于从花草丛中翻了出去。

没了负累，穆九倾抓着长鞭上岸便轻松许多。

不过饶是如此，她衣衫湿透也自十分狼狈。

她不去看大皇子，绞干了一头湿发，随后正想俯身检查大皇子是否有伤，却是梅妃久寻儿子不见，急了出来寻找。

这一找，便撞见穆九倾和大皇子两人像刚刚从水利捞出来一样。

穆九倾尚且行动自如，但大皇子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是痛苦至极。

爱子心切，梅妃当即勃然大怒，“穆九倾！你竟敢害我儿性命！”

说完，她赶紧走到儿子身边，解下自己大氅给儿子裹上，随后怒斥左右，

“都干什么吃的？！不在大皇子身边伺候，让他这么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呆着，现在遇到了危险，你们还不去宣太医！”

一阵冷风吹来，大皇子阵阵咳嗽，穆九倾只觉他身体似乎分外羸弱，说起来大皇子眼看快14岁的人了，竟不比二皇子壮实多少。

来不及思索，对上梅妃的眼睛。

梅妃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能从火光里迸射出两道利刃，她对穆九倾恨恨道，

“稚子无辜，你何以这样伤我孩儿？！来人！捉拿穆九倾！”

“娘娘，我们打不过她……”

“那便叫御林军！还不扶大皇子回宫？赶紧多备些炭火！”

宫人们领命，虽然有人心中疑惑，大皇子下了学本是和二皇子一起走的，怎的这会儿被穆九倾给按到水池里去了？

却是梅妃命令在那儿，他们也来不及分辩一二，当即各自惴惴去了。

穆九倾耸肩，“正因为稚子无辜，我才救大皇子，若我有心害他，你就不该见到他在岸上，而是在水里。”

她懒得理会梅妃这欠缺理智的思维，只是裹紧了身上湿透的衣服。

梅妃正想治她一个残害皇嗣的罪名，闻言却不禁愣住了。

这时候，大皇子止了咳嗽，轻声道，“母妃，不……不是穆姐姐，她救了……儿臣。”

这声姐姐叫得亲切，穆九倾和梅妃皆是一愣。

不过其实穆九倾年纪未满二九，大皇子也眼看便到总角之年，相差不到四岁，叫一声姐姐好像也不是问题。

大皇子说完，便气息一窒晕了过去。

梅妃和穆九倾对视一眼，气氛颇有些尴尬。

良久，因着冷风大作，穆九倾打了个喷嚏。

梅妃犹豫片刻，涨红着脸道，“要、要不要到我宫里喝杯热茶驱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