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茎借着配药的原由出了九嶷村,出门不过两日便将宛童带了回来,昆长老喜出望外,而宛童一进了家门就跪了下来,冲昆长老磕头只说自己不孝,昆长老怒斥几句,见她消瘦许多不舍的再说什么,就让她去休息了。
文茎说,宛童压根就没去长股山,而是在离着不远的昆仑墟中。他刚出海便看见了宛童,当时宛童正与一个姑娘在水畔闲聊,他走进时隐隐约约听见那姑娘说什么放心无事,宛童与她似乎很是聊的来。
临走之际,那姑娘还将一个荷包交给了宛童,说是最后的心意,姑娘说的不清楚,他在旁边听得也模模糊糊,只是宛童很看重那个荷包,回来时他们被鮟鱇袭击,宛童为了拿回掉落的荷包,被鮟鱇咬了一口,险些出事。
见昆长老和起阳满脸紧张,文茎摆了摆手,笑道“放心放心!我早已配好了解药,她的毒已经解了一半,只要休息两日,再服一次解药,这毒也就彻底解了!”
昆长老点点头,正准备解释之前许诺他与宛童的亲事时,只见文茎摆了摆手,轻笑道“昆叔什么都不必说,文茎都明白,之前的事我不再提,若是有天宛童妹妹自己改了主意,我虽是登门提亲,若是她不想,我便只做他的哥哥!”
昆长老心中大震,短短两日,文茎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他追问道“可是童儿与你说了什么?”
文茎摇摇头,转眸看向宛童的闺房,轻声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和无奈“昨夜她睡着了,梦中念叨一声空青,随后开心的笑出声来..............”
文茎拎起药箱,转身便走,临走之际还不忘交代昆长老一句“昆叔,我心中从未放弃过宛童,只是不想逼迫她。您也莫要再跟她提了,别叫她为难!”
话语中逐渐变得沙哑,说到最后那压制不住的颤意已然暴漏,文茎不敢多留,背着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背影倔强而又狼狈,让人心疼不已。
纸终究包不住火,当天晚上,宛童私离苍梧山的事好似山野的风,迅速传遍了整个九嶷村,惹得鲛王大怒,立刻派人去抓宛童,幸而昆长老与起阳都在家中,前来的族兵又都是起阳手下的兵将,个个堵在门口不敢冲进去抓人。
昆长老明白其中利害,不敢耽搁,让起阳亲自押送宛童去囚房,而自己夜闯王殿,要面见鲛王。
昆长老跪求了一夜,整整一夜,鲛王不曾召见与他。
文茎听闻此事,特意借着献药去向鲛王求饶,结果被鲛王赶出了王殿。
“昆兄算了吧!这些年你也对得起常山了!”
文茎赶到昆长老家时,院子里围着好几个老人,凝眸一瞧都是族中说一说二,位高权重的长老。
“昆兄节哀,老哥儿几个先走了!”
几位老长老相伴离开,文茎走上前只见昆长老一连苍白,好似老了几十岁一样,文茎轻唤一声叔,昆长老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他。
“怎么办呀文茎!鲛王说宛童临阵脱逃,意欲叛族,要将童儿绑在柱子上暴晒,他说,若是童儿撑到迁移那天还未死,便赦童儿无罪,若是童儿撑不住,全是天意!”
无论是鲛还是牡牝均是喜水怕热,现在天气渐暖,日头也毒,宛童又是受伤未愈的身子,莫说吊起来晒整整八天,就是不到两日,那鮟鱇毒就得重发,宛童必死无疑。
“昆叔你别急!别急!我想想....我想想......有了!鲛王之所以认定宛童叛族,是因为宛童出苍梧山是为了无启那个罪奴,鲛王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肯定不愿带着一个隐患迁移新处。我去面见鲛王,就说与宛童早就定了亲,我搜集百毒有功,他肯定会顾及我的请求。若是他心中还有忌惮,我向他起誓,带着宛童离开苍梧山,隐居他处,终身不向外透漏鲛族中事。”
昆长老眼中一亮,忙点头道“对对对!你搜集百毒有功,鲛王会顾及你的功,你所提出的他兴许会答应,兴许会答应!”
“他不会答应的!”
两人寻声看去,走进来的正是起阳。
起阳看了看文茎,低声道“你想到的鲛王也想到了,鲛王刚刚新下了一道命令,说你身体不适,搜集百毒的事交给了板药师,还命你将搜集好的毒整理好一并交给板药师。”
“怎么会这样!”
起阳叹道“之前你献药为童儿说清,鲛王看出了你对童儿的情谊,他那样多疑,怎会想不到你会以百毒做威胁,要他放了童儿。”
文茎没了百毒做靠山,鲛王便是没了忌惮是不会同意文茎娶宛童的。
“完了......彻底完了..........常山,这一劫,童儿怕是要过不去了...............”
“父亲别怕,童儿不会有事!”
昆长老看向起阳,眉间满是疑惑“阳儿,你可是有了主意救童儿了?”
起阳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向鲛王禀告,说宛童是我指腹为婚的童养媳,鲛王已经同意,并愿意为我和宛童做这门亲事,他说让我回来准备,八日后,戌时一刻完婚。”
鲛族迁移的时间是亥时,成亲与迁移前后相差不过一个时辰,这如何来的及!
昆长老猛然一怔,含泪眸中满是震惊“阳儿,你想好了?”
起阳眉间一片正色,他温言道“父亲,我想好了,只有这样才能救下童儿,外面大战在即,咱们先带童儿离开,有什么事,等保住命,安定下来再说!”
“好............”
不管怎样先把童儿救出来再说,日后随意寻个由头,两人再和离好了。
桃金娘那里,他务必要去赔个不是,幸而知晓此事的人只有几个交心老哥们,就算是现在毁了婚事,也不会影响月见那姑娘的名声。
“鲛王即已答应了你们的婚事,可为何不肯放了宛童呢?”
起阳转眸看向文茎,只见文茎晃着脑袋,接着说道“他扣着宛童不放,要你们在迁移的那一天完婚,这不明摆着与你生了嫌隙,不信任你嘛!”
依着鲛王的性子,一旦他心中对谁起了偏见,纵使你冲到他面前为他挡刀,他也不会再相信你的忠心了。
起阳看了看满身疲倦的昆长老,摇头道“无所谓,只要能将童儿先救出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八日转眼即过,起阳与宛童的婚事定在了戌时一刻,按照规定新娘子必须早不能晚,所以酉时七刻鲛王便放了人,因为宛童本就是昆长老家中人,没法像别家姑娘一样从娘子吹锣打鼓嫁去婆家。喜婆出了主意,说是要新娘子坐在小轿中,轿夫抬着小轿子围着村子绕一圈,就算是出了娘家门,嫁进了婆家。
鲛王以凑热闹为由,将自己殿前的侍卫调去了十多个,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大汉围在那大红花轿旁,衬的那花轿小巧单薄,花轿中人更是弱小可怜。
站在花轿旁送亲的喜媒突然听见了花轿中传来异样,慌忙掀起一角布帘,花轿中,穿着喜服,戴着大红喜盖的宛童倚在轿门旁大口喘着粗气,涂着豆蔻的手紧紧捂在胸口,看起来好像很是痛苦。
“宛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大红盖头微微发颤,喜娘竖起耳朵贴在轿窗上,只听有虚弱的声音传来。
“丁嫂嫂,不知怎的........我突然心跳的好快,快的喘不过气来...........”
喜娘听了不但不着急,反而呵呵一笑道“没事没事!这天下不管是多大胆的姑娘,只要是上了大红花轿都会这样。赶快放宽心,一会下轿拜堂大家一起哄,你可别紧张的晕了过去。听嫂嫂的,大口呼吸,不要害怕,若是嫌花轿闷,就悄悄的掀开一角小帘透透气!”
宛童只觉这回心跳的极快,又快又响,比轿外的唢呐声还要响亮,大有一种要挣破血肉冲出来的感觉。
她并没有感到喜娘说的紧张,她只觉心跳的又疼又响,那抹突如其来的痛苦好似一道无形的绸缎,紧紧的勒在她的脖子上,勒的她呼吸困难,痛苦不堪。
宛童撤掉盖头,将一旁的布帘掀去一旁,清冽的冷风呼的一声灌进了花轿中,那一刹那她好似入水的鱼,瞬间活了过来。
黄昏正是起风的时候,她趴在轿窗上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簪在发髻的步摇在风中摇来晃去砸的她脸疼,宛童伸手扶正了步摇,抬眸之际,与树荫下另一双眼眸撞了个正着。
那一霎,好似一道旱天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上。
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人,那人衣衫褴褛,身形消瘦单薄,厚厚的黑纱蒙在脸上,勉勉强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但,也就是那双眼睛,让宛童瞬间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宛童看他的同时,他也看着宛童,起初眸中只是透出疲惫和好奇,但当他看清她的蓝眸的刹间,那双眼眸猛然一震,眸中的倦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冰冷和毒蛇一样的怨毒。
他眼中的恨意好似一直利箭,毫不留情,狠狠的扎进她的心里。宛童只觉天旋地转,耳畔嗡鸣声不断,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渐渐晕染上了红色,似鲜血落入了大海,令人触目惊心。
“新郎官接人了!”
喜娘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宛童转眸去看,人群之中隐隐约约瞧见一抹红衣骑着马赶来。
起阳本该是在家中等待的,他愿意来接亲,便是告诉所有人,自己有多看重宛童。
起阳时常穿着白衣,就连盔甲也是一样,乍一换上大红喜服,整个人好似变了一副模样,少了一丝温润柔和,多了一些精神和硬气。
不知是那喜服太红,还是夕阳未散,人群中的起阳竟然慢慢的红了脸,温柔似水的目光中透出丝丝羞涩和欢喜。
他眉间那抹笑意是发自内心深处,令人羡慕而求不得的欢喜。
轿外传来起哄的声音,坐在轿内的宛童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当她看见起阳骑马来的那一瞬间,心中骤然一紧,下意识的看向隐藏在树荫下的那人。
然而,树荫下却空无一人,好似只是宛童看花了眼,那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人似的。
宛童坐回轿子中,她伸手捂着心窝,感受着那逐渐慢下来的心跳,似乎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