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上无春色,冷秋枝头落
她娘亲生她时是难产,千辛万苦将她生下来,她落地哇哇哭时,她娘亲大半条命都没了,不等抱一抱她便撒手人寰,她娘临死之时将自己的万年妖丹给了她,而她不懂世事,将那颗世人皆为眼红万年妖丹当珠子玩。
她爹是个只知舞刀弄枪的粗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她在爹爹的教导下,酒量日益见长,武艺日渐深厚。
她爱打爱闹,日日撒丫子乱跑,同龄的女孩子不愿意跟她一处玩乐,倒是身旁的男孩子个个都喜欢她,都当她是亲哥们似得,她爹爹从未跟她说过女孩男孩之分,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十岁时知晓自己娘亲有个妹妹也就是自己的姨娘,当她那妩媚动人,美艳绝伦的姨娘听闻自儿姐姐溘然长逝的消息后慌忙赶来时,她正跟同龄男娃在泥地里打架。
就是那一年,她从姨娘孜孜不倦,苦口婆心的教导下似懂非懂的立下了誓言:
“我叶上秋是个女子,将来长大了要做个温柔可亲,善解人意的女子,我再也不喝酒,再也不打架了!”
当她姨娘终于不生气时,她吸溜着浓鼻涕,歪着脑袋脆生生的问道“可是,姨娘,什么是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啊?”
她姨娘颦了颦好看的柳叶眉,掏出一块香喷喷的手绢给她擦着鼻子,柔声道“就像你娘亲那样,她就是个温柔可亲,善解人意的女子!”
“哦!”
她歪头又道“可我听叔叔们讲,我娘是个厉害的女子,比母夜叉还要厉害,他们还说我爹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遇见我娘后,跟鹌鹑似得,我娘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哎呀!”
她揉了揉被姨娘揪红的耳朵,不敢多说话,歪着脑袋听姨娘说话:
“别听那几个酒鬼瞎说,你娘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她及笄那年,咱们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平了,来提亲的不是妖族的嫡系世家,就是妖族的王室公子,最次也是小妖王,可她瞧谁都不如意,执意要嫁给你爹那个木头脑袋!就因为这,你娘跟你外公外婆彻底闹翻了,她离开妖族,只身嫁到这偏远的地方,她穿着嫁衣离开的时候,我并不在身边,若是知道会有今日,我拼了命也要赶回来,说什么也不让她出嫁......................”
她娘死的早,她并不晓得自儿娘亲到底是叔叔们说的厉害人,还是姨娘说的温柔女子,只晓得姨娘事事将自己跟娘亲做比较,不是说自己性格没娘亲温柔,就是说自己的长相没有娘亲好看。
总之,在这个姨娘眼里,她哪一点随了自己父亲,哪一点就是不可挽回的缺陷。
在讨厌姨娘挑剔的同时,她也很喜欢听姨娘说外界的故事,她这个姨娘很厉害,天上地下,只要她想知道的,姨娘都会细心的跟她说。
五大三粗的她发现,姨娘口中的三界六族里,说的最多的便是人族的事情,姨娘似乎很在意人族的一举一动,一变一故。
在姨娘的口中,她知道人族的寿命很短,人族是三界六族中最弱的,人族的人很聪明,人族的食物种类很多,个个都好吃,人族的帝王很厉害,人族的规矩很多。
在姨娘反复的描述中,她发现了一个极为冲突的问题。
“姨娘,你刚刚说人族不善力,寿命短,这会子怎么又说人族很厉害,绝对不可小觑。那人族到底是弱,还是强?”
一向果断坚决的姨娘突然变得迟疑起来,她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美貌妖艳的姨娘斜倚在树下,眸中雾气腾升,不断轻声喃喃自语“是了.....明明就是个不堪一击的短命鬼,可偏偏又对他无可奈何.....这是为什么呢?”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那美貌的姨娘终是没有准确的告诉她,人到底是弱还是强,而她又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没有准确的答案,怎么行!
于是,幼小的她做了一个让她改变一身的重大决定:
“等我长大后,我一定要去人族,我要亲眼看一看,人到底是强,还是弱!”
她十二岁那年,人族改朝换代的消息传遍三界六族,听闻原先那个帝王似乎生了重病还不肯吃药,登基不过十来年便没了,大家都说他是人族历任帝王中最受百姓敬仰的一代明君。
在上古时期妖族的地位是六族之首,但在那场神魔大战中,妖族曾支援过魔族,魔族惨败后,妖族的地位一落千丈,变得十分低贱。
妖族若在人族中暴露了身份,不是被打死就是,囚禁市场买卖成为妖奴。
那位受人敬仰的明君,他在位期间,曾提议与妖族交好,还极力保护受人欺凌的妖族,若有人敢买卖妖奴,便会被判抄家酷刑。
而且,他驾崩时,还留下两道遗旨,第一道:凡人族子孙,终身不得买卖妖奴,不能伤害欺凌妖族,若妖族有难,人族上下,合族相帮。
第二道遗旨是,自他驾崩之后,每年立春之日,人族要放一整晚的烟花,年年都要如此,不可因任何事耽误。
第一道简明易懂,但第二道遗旨却很是奇怪,谁也不知道这人族帝王为
什么要留一道这么奇怪的遗旨。
她知道明君跟好人是一个意思,但她从未见过那为人族帝王,并不知晓那位帝王到底有多好。
但,她仍然在自儿姨娘那里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那美貌的姨娘听闻人族改朝换代的消息后,默默从喧哗嚷闹的人群中走开,静坐在悬崖边上,面对如雷如鼓的疾风,一坐便是三天三夜。
当她蹦蹦跳跳的找姨娘听故事时,发现悬崖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空酒壶,而自己那妖艳动人的姨娘,正在崖上跳舞。
她从未见过姨娘跳舞,一时好奇,便不出声躲在树后面偷看。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姨娘穿着一身素白的裙衫,鬓上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三千青丝在风中散开,随着姨娘的舞姿,在风中漫天飞舞,姨娘眼眶通红泛光,素白的裙衫如清早盛开的花朵一样好看。
她一直都知道姨娘貌美,但,第一次,她觉得姨娘美的令人心疼。
就在那一天,姨娘哭了,哭的很无助,很痛心................
不知原由的她远远的看着一身素衣姨娘从空中跌落,伏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她就站在树后面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姨娘,只觉自己喉咙发胀,眼眶发热,一摸脸,手上湿了一片。
于是,她心中便有了答案,原来那位驾崩了的人族帝王,当真是个极好的好人,不然自己的姨娘也不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床边姨娘留给自己的信,姨娘不辞而别了。
她姨娘十分疼她,临走时将自己的妖丹留给了她,她娘亲留给她的万年妖丹早就被她给吞了,看着浮在掌心莹莹发亮的妖丹,她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藏着,只好一并吞了,闭关了整整一个月,才将娘亲和姨娘的妖丹与自己的融为一处。
得了两颗不得了的妖丹,她的灵力自是一路暴涨,不到十三岁已是打遍身旁无敌手,就是跟大自己几轮的叔叔们也能打个平手。
几百年后某一天,她背着爹爹和叔叔,从鬼族偷偷溜了出去,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姨娘口中所说的人族。
然而现在的人族帝王与几百年前的先帝截然不同,他十分讨厌妖族,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去改先帝的遗旨,但对于买卖妖奴之事,对犯法的人族向来都是宽大处理,而反抗的妖却是极力打压。
她不知人族对待妖族的态度有变,没有刻意的去隐瞒自己的身份,当她行走的人族族界中时,一位年迈的老人家突然倒在了她面前,她惊慌失措用妖法帮老人家恢复元气,谁知那老人和蔼可亲的跟她告别之后转眼便带着一群伏妖师来杀她。
面对带着杀意追来的男女老少,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自己受了伤才恍然想起逃跑这回事。
在仓皇逃窜中她躲进了一个荒废的破庙里,她受了伤无法再支持住人形,她变回原形,隐匿在破庙中的枯木丛里,压制了自己身上外泄的妖气,在枯木丛中进行了长眠。
有一天她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被人包扎了起来,不但如此,似乎还有人为自己浇了水。
可这破庙十分荒凉,有谁会愿意来给她这棵半活不死的树浇水呢?她心生好奇,不再没日没夜的沉睡,日日探头等着,瞧一瞧来给自己包扎浇水的到底是谁!
两天后的清晨空中起了大雾,在浓厚清冷的雾帐中她听见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一人影从雾帐中缓缓走了过来。
是个人族男子,面色苍白,身体赢弱,穿着一身墨色玄衣,拎着一桶清水,踏着晨露缓缓走来。
那男子直径的走到她身边,帮她重新包扎了伤口,长舒一口气,笑道“幸好你够坚强,不然以后我又要寂寞了。”
说完也不管地上厚厚的三尺灰,盘腿便坐在她面前,从桶中拿出一个木瓢,一边为她浇水,一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在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何寿命短,还不善力的人族会列入三界六族中,而且地位仅次于神族,原来他们除了智慧之外,话痨的本事也能让疯癫抓狂,生死不如。
那男子盘腿坐在她面前,自言自语的开口,从东街铺子里偷懒的小伙计到家中任性刁蛮的老母亲,说到开心的事情时兴奋的手舞足蹈,说到难过的地方时垂头丧气,絮叨半天,没完没了。
她在一旁听的头脑发晕,心烦意乱,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是些有意思的事情也就罢了!他唠叨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芝麻大小的事情,最初受他包扎,浇水的感恩随着这一番唠叨彻底泯灭,甚至还生出不少怨恨来。
到他离开,她耳畔依旧嗡鸣声不断,似那魔咒般的唠叨仍在耳边幽幽回荡。她捂着发胀的脑袋,耳畔酸痛,难受的她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清早她才稍稍缓过来一些,谁知刚刚好受一些,他又提着个小桶来了。
她的伤本来不重,休息个几天就好了,谁知被他这一唠叨,本来好的差不多的身体似又添了新伤一样,整日头脑晕沉,耳根发疼。
十日后,他提着小桶又来了,不同的是,他穿了一身红衣,还带了一坛子酒,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