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忠义侯才沉声道：“老王爷身子骨弱，莫要多喝了。”
杨继忠沉沉的转移话题，他自然清楚老王爷寻他的目的，只是在条路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满门抄斩的。
他身为侯爷，也算是富贵一生，没必要走这一条道。
只是当着赵诚的面，他不便说罢了。毕竟他曾经也是赵诚身边的老将，跟着赵诚杀伐一生，在得以封侯。
“承蒙老侯爷关系，在最后饮一杯。”赵诚淡笑道。
屋子外风雨呼啸，在王府内三人觥筹交错，直到黄昏才停下杯盏。
踏过院子的积雪，杨继忠率着几个亲卫，沉沉的进入马车。
临走的时候，又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眼洛凡。
“王爷想让我入伍？”洛凡叹声道。
“知道瞒不过你的。”赵诚咳了两声，掩嘴的手帕被血晕开。
赵诚扶着洛凡的臂膀，艰难的迈着步子，在一张铺了三层被子的椅子上坐下。
接过熬制的汤药，喝了两口后，苍白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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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入伍。”洛凡面色沉沉。
“我晓得。”赵诚面容冷静。
我听说你收复雍州，可是差点忍不住入殿为你求个将军职位。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赵诚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笑着说道：“君子怀器于身，伺机而动，太过于锋芒毕露不是一件好事。”
“那老王爷今日为何事？”洛凡有些诧异。
“小东家，你可知道忠义侯手中有多少大军？”
赵诚笑着问道。
“不知。”
“差不多五万人。”赵诚面色平静。
洛凡有些吃惊，没想到杨婉君的祖父竟然有这般权势。
“杨继忠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三代单传，这杨耀宗不争气。”赵诚凝着眸子，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现在就杨婉君一个，别看他趾高气扬的，心里急着比谁都急。”
“刚才他频繁的看你，就是在挑孙女婿呢。”
洛凡不由的一怔：“我不入赘的。”
“哈哈。”赵诚大笑了一声，随后喘了一阵子：“这个由你做决定。不过你若是选择杨婉君的话，若是有朝一日杨继忠死了，你就是那五万人马的主帅。”
“杨耀宗会同意？”
“同不同意由不得他，杨继忠也不是没培养过他，早年带着他入了忠义军，一万披甲的正规军，竟然被一群身无片甲的马匪打的丢盔弃甲。”赵诚又往身边的铜炉里添了一些薪火。
洛凡环视了一下王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正堂宽大亮堂，唯独就是太冷清了。
若是修建的小些，加上一些壁炉火炕之类的，绝对能让人惹得出汗。
“我活不长了。”赵诚突然沉沉的说道。
洛凡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不由的咯噔一跳，抬眸看着脸色疲倦的老王爷。
“老王爷？”
“我这身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参汤都是无用的。”老王爷垂着头，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失意。
看到老王爷失意的模样，洛凡的心中也是莫
名的一痛。
“我死之后，大楚将会分崩离析。穆南王和蜀南王已经蠢蠢欲动了。”赵诚凝着眉头，脸上浮现一抹悲戚。
“老王爷，江某说句不讨好的话。”洛凡抱拳道。
“但说无妨。”
“现在的大楚已经烂无可烂了，没必要为了挽救这样的王朝而煞费苦心。”洛凡吁了口气，继续说道：“只要这天底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有何必纠结是谁在统治这一方百姓？”
“若是穆南王和蜀南王能将这两地治理好，使得当地的百姓能饱食三餐，老有所依，幼有所养，那他们造反就是合理的。”
赵诚听到洛凡这番话，脸上蓦然一沉，眸子中的怒火一闪而逝。
旋即便沉默的低下头，思考良久才淡淡的开口：“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只是我身为大楚王室，食君之禄，为君排忧。至少在我死之前，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楚的王室崩塌。”
洛凡沉默良久，他自然不会用后人的标准来评价赵诚。
对于赵诚而言，守护这大楚的江山是他的责任。
“小东家，你有没有野心？”突然赵诚的眸光落在洛凡的身上。
洛凡微微一怔：“什么野心？”
“驰骋天下，掌控宇内的野心，成为王侯将相的野心。”
“有。”洛凡脸色认真：“而且我野心比这更大。”
“更大？”赵诚凝着眸子。
赵诚又怎会知道，洛凡所处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想建立一个新的秩序，百
姓幼有所养，老有所依，人人生而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的天下。”
听着洛凡的话，赵诚若有所思。
“小东家的格局比老朽大多了。”赵诚苦涩一笑，他只想着拯救大楚的江山，经过洛凡这样一说，倒显得他贪婪自私了。
“你这条路，注定难走。”
赵诚重新起来，裹紧身上的大氅，脸色也是越发的苍白起来：“我想的是，这大楚就像是一棵树，现在生了虫子，需要人将这虫子一一清除干净。在涂上药，让他康复如初。”
洛凡听着赵诚的话，显然他还是放不下大楚的江山。
实则，这大楚并非是生了虫，烂了疮。
而是树根朽坏了，必须要把这大树连根拔起，再重新栽上一颗才行。
洛凡昂起了头，看着屋子外柳絮般的雪花，一时陷入沉默，他明白，赵诚所做的都是为了大楚。
毕竟在赵诚时候，大楚便失去了唯一的顶梁柱，定然要分崩离析。
届时，又是一场内乱。
雪絮越来越急，赵诚也咳得越发的厉害，直到最后，才常青红着眼搀扶回了正堂。
有多喝了一碗汤药，脸色才好转了一些。
“忘了告诉你，这两日便是戎狄时辰来盛京的时间。”赵诚语气重夹杂着苦涩的味道。
大破戎狄三十万大军，俘虏七万多人，竟然闹了一个议和的局面。
若是换做他年轻的时候，定然是要率军打过去的，至少一些失陷的老
关是要夺回的。
“朝堂上的那群老狐狸，这会子应该在陛下面前称功颂德了，必定将这耻辱的一幕说成万国朝贺。”
“万国朝贺。”洛凡也苦涩的笑了起来。
“戎狄时辰前来，定然是为了救那七万俘虏，也只有那群不识人间疾苦的儒臣，会觉得荣光无上。”
“回去吧。”赵诚转过无力的身子：“且莫多生事端，你这功劳被韩章明抢了去，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然，那朝中的大臣为了讨好戎狄的使臣，很有可能会把你卖了。”
“王爷保重身子。”洛凡郑重的一拜。
“暂且死不了，得空了再来叙旧。”
洛凡做了一个长揖。
辞别赵诚，才默默的出了王府，带着项虎等人准备离开盛京。
临行时，洛凡一个草草画的一个简图塞给了送行的常青。
“按照图纸给老王爷建造一个暖屋。可四季如春。”
常青接过图纸，脸上喜不自禁，对着洛凡郑重拜了三拜，这才激动的攥着图纸回去。
漫天的大雪让繁华的国都盛京，笼罩在白茫茫积雪中。那京都的富贵老爷们，都愁眉苦脸，往年哪见过这般寒冷的天气。
踏踏！
雪色之下，盛京的主城道上，数十个的官吏列于道路两侧，八队官兵敲着锣鼓开路。
在他们身后，千余骑兵，威风凛凛的行着。
按照盛京官坊的规矩，京都玄武道不可骑马而行。可面对这千骑戎狄士兵，眼前的任何一个官吏都不敢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