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营中逮只鸡来。”
内卫转头看向嬴政。
征得嬴政允许之后，方才步出帐外。
很明显，虽然始皇帝给予了子婴监理国事之权，但是黑冰台的内卫依然唯嬴政之令为尊。
子婴心中忐忑，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所说说做没有真正惹怒这位名垂千古的沧桑帝王。
彻底理解为何赵高、李斯之流唯有在始皇帝嬴政骤崩之后才敢跳出来兴风作浪了。
祖龙只要活着。
足以压四方六合，震域外群雄，寒六国遗族之贼心！
很快，内卫拎来一只鸡。
子婴让其把丹药捣碎掺杂着水谷灌入鸡腹，为了凸显效果，又从吕芳身上搜到了两颗丹药。
灌服完毕，便朝着嬴政施礼：“皇爷爷，孙儿可以断定明日这只大红冠就无法报晓了。”
“何解？”始皇嬴政皱眉反问。
“它已引鸠，注定见不到天亮的曙光。”
子婴始终秉承药石为毒的理念。
只要是毒，一旦过量就能致死。
而丹砂用来凝练水银的物质，进入体内很难通过体液、汗腺排出。
始皇嬴政服丹频繁，如今已是内淤外塞，供血不足自然会头晕目眩，耳鸣脑胀。
毫不客气的说，嬴政体内的毒素已经积累到濒临致死的程度。
而这只公鸡之前虽然没有服用过类似的丹药，但因体量小，三颗丹药下腹，毒素足以致命。
子婴此举，已经使的吕芳站立难安。
他心神不宁的望向帐外，思索着如何把两名随从的方士拉出来做挡箭牌。
然而！
根本没等到天明。
仅仅一刻钟，那只先前还精神抖擞的大红冠便萎靡不振的窝倒在地。
随着大红冠扑棱了几下虚脱无力的翅膀，一团杏仁大小的黑血从其喙间涌出，片刻后再无生机。
子婴心中狂炫‘卧槽’！
真没想到三颗丹药竟有如此疗效。
这也太快了吧？
主要还是这个时代熬制丹药的工艺不精湛。
基本上跟服用丹砂没什么区别。
帐内传出狭长的豺叹之声。
始皇帝嬴政依然无法收拢眸中的惊奇跟震愤之色，他站了起来，并且走向吕芳。
嬴政的步伐之中暗藏着杀机。
脑海之中的登仙美梦被那只垂死的大红冠打击的支离破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对照此时此刻，真特喵的应景！
“吕卿，你不解释吗？”
“陛下——”
吕芳脸上已汇聚起豆大的冷汗，麻溜下跪的瞬间灵光乍闪，跪伏拜谒道：“陛下，少公子所言全错了，他那是颠倒是非。”
“哦？”
嬴政面带狐疑。
子婴顺势问道：“哪里错了？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
“陛下，少公子，请容我狡……解释。”
吕芳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杂乱无章的大脑快速运转。
“启奏陛下，方才少公子的验证方法矫枉过正，实属荒谬。”
“所谓药石，无论是延年益寿还是登仙增寿，终有人、畜之别。”
“登仙得道之说，更分人道、鬼道、仙道、畜生道。”
吕芳越说，灵感越多，脸上的忧郁、惊恐之色也逐渐被欣喜、自信所取代。
他谦谦有礼的朝着子婴深施一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方才少公子的勘验之法，便属畜生道！”
子婴脸颊微微抽搐。
这吕芳擅长诡辩之术，他的话终有指桑骂槐之嫌。
怎么听着都是在骂我。
吕芳冲着子婴洒然一笑，继续摆出一副‘术高莫问’的五连鞭创始人形象，侃侃而谈道：“畜生道讲究循序渐进，用药不可过量过猛。”
“古有动物成精，哪个不是靠着数十年甚至百年之期？公子婴急于求成，徒然妄废了此鸡的性命。”
嬴政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浑噩，若有所思。
仿佛他还真觉得吕芳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子婴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睿智。
虽然纯属扯淡，但是在崇尚天人感应，君权天授这等封建迷信的时代。
他的话，让任何想要奢求长生不死的人听了都会觉得有理有据。
“吕卿，既如你所言，那我朝圣皇陛下应当精进速修了？”
子婴突发此言，让吕芳身形豁然一怔。
他怨恨的看着子婴，这又是一道送命题。
他能说始皇嬴政也应该循序渐进吗？
那不对应畜生道了吗？
他作为皇帝的御用炼丹师，宫廷太医院待了几年。
对大秦律法耳濡目染。
车裂，腰斩，轻则剜个鼻子抠个大眼珠子什么
的……
只需想一想，他的裤管内就有了些许润意。
抬头看向始皇帝嬴政，后者的眼神充满期许。
似乎也在等着他作答。
“对！公子婴所言甚是。”
吕芳硬着头皮做出了回应。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吕卿为我朝圣皇陛下试药吧，明日你炼丹七枚，当着陛下以及诸位公卿的面服下，若能延神助气，我便以监国的身份赐你为大国师。”
“这……”
吕芳连杀了子婴的心都有了，绞尽脑汁矢口反驳：“大秦仙丹乃是陛下专属的国器，臣下惶恐，公器岂敢私用！”
“皇长孙监理国事，你抗旨，便是死罪！”
关键时刻，始皇嬴政一锤定音。
他毕竟是横扫天下，功盖天地的千古帝王。
他虽然痴迷于长生之术，并不代表他傻。
刚才大红冠的死迹，引起了他的重视，对吕芳以及已经出海访仙的徐福多了几分介怀。
圣命之下，谁敢不从？
纵是吕芳也只能颔首应道：“臣惶恐，臣领命。”
“只是……”
咿？
子婴跟始皇嬴政同时看向吕芳。
要反悔吗？
吕芳强撑着苦哈哈的笑意：“陛下，臣愿意为陛下试药，为皇前驱，只不过炼丹七枚尚需一些时日。”
嬴政看向子婴。
子婴装作认真道：“那试药之期就推迟一天，明日够你炼丹了！”
“不，公子有所不知，炼丹得推算天时。”
吕芳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的掐指捏算：“七天之后便是农历十五，残月聚圆，仙穹洞开，天上灵气下沉人间，那时炼丹，更具奇效。”
“陛下，臣恳请陛下恩准，给臣七日光阴。”
这一次，始皇嬴政没有征求子婴的意见，爽朗摆手道：“准！”
“臣叩谢陛下天恩。”
“退下吧。”
“喏……”
吕芳如蒙大赦，面容依旧严肃认真，腿脚却欢快迅捷的退出大帐。
看着吕芳离去的背影，子婴心中唤出万千‘卧槽’。
他被吕芳的权宜之策惊呆了。
这小壁灯信口雌黄，玄虚之道张嘴就来。
关键他巧舌如簧，机敏善辩。
以前子婴对大秦的方士们素无好感。
今天跟吕芳接触后，突然觉得这家伙真特喵的是个人才。
子婴瞬间产生了一丝惜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