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狗叫声看去,蹲在不远处的是一名男子,狗叫声正是从他的口中发出的。
歪嘴从前门绕了过来,他走到人狗面前,抚摸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又走到了林风和叶轻烟身边,他看叶轻烟皱着眉头,小声提醒道:“狗是最能察觉出主人心意的,你要是对他不耐烦,他也就对你不耐烦。”
“他把自己当狗吗?”叶轻烟问。
歪嘴用余光看向人狗:“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当作是狗养大的,后来他被抛弃了,成了流浪狗,辗转了几个主人之后,被那个狗头收留了。我把照片发过去之后,这只叫做小怨的人狗认出了她,他会带你们去,等结束后,你们和他说一声回家,他就会自己回去,不用操心。我就不跟你们过去了,你我尽量还是少见面。”
歪嘴递给林风一个小包,包里是小块人造肉干:“增进感情良药。”
林风接过包裹,走到小怨面前,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将一块肉干丢进他嘴里:“带我们找到那名女人。”
小怨绕着林风身边转了几圈嗅了嗅,又舔了舔林风的手,这才汪汪了几声。
“他不会说话,但会指路。”歪嘴在后面说道,“别欺负他,小心咬你。”
叶轻烟开车,林风坐在副驾驶,小怨放在了后排,他如同一只真正的宠物狗般,时而吠叫,时而攀到座位上,用头蹭林风的手。
遇到路口的时候,小怨则会伸出手来指路,他双手的手指都没有肌肉与皮肤,是一根根分明的森森白骨,就像狗长长的指甲。
叶轻烟见不得这种把人当狗的行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在小怨的指引下,车辆在下城区一处医院停下。
小怨如脱缰野马,奔着走廊钻了进去。
两人观察周遭的情况,和上城区的医院比,这简直不能算是医院,叫做废品回收站也不为过,中间的空地上扔了不少医疗垃圾,有人席地躺在过道上,有的人鲜血直流,有的人断胳膊断腿。唯一能分辨医生和患者的方法是,医生个个都面无表情,比起患者更像是死去了。
下城区的医院大多数都是这样,有些本事的医生,都去上城区糊口了,留在下城区的医生,不是没有资格证,就是些久病成医的患者。
两人在众多病患的吵骂和呻吟声中,循着小怨的身影来到一处楼前,一阵吵嚷声传了过来。
林风看到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正在对骂,看他们的穿着,使用的手机,林风就知道这些人是从上城区来的,只是他也不清楚,上城区的人怎么可能会来下城区看病,因为他看到一个断了胳膊的病患正躺在地上,血液正从他的胳膊中流出来。
这些人明显分成了两派,只听一个男人说道:“他娘的,你们算什么东西,这个病人看病的钱一定要我们来筹。”
另一派也不甘示弱:“这个病人是我们发掘的,你们也配替他筹钱?”
男人吐一口唾沫:“今天我筹定了,来给我打,打残了我们给他们筹钱。”
两帮人谁也不服谁,很快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地上的病患掐着自己的断肢,看着血液不断流出,痛苦地嚎叫着。
林风给叶轻烟使了一个眼色,叶轻烟三下五除二便将几人分开,说道:“干什么呢?既然都是为了给人治病,赶紧把人送进去,谁筹钱重要吗?”
两帮人都不是叶轻烟的对手,不敢有什么动作,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此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林风一眼就认出,这正是那个女人狗。不过她现在四肢都换成了义体,从义体的粗糙程度看,肯定不是正规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三无产品,但有了义体,她至少重新拥有了谋生能力。
“不要吵。”她忙将病患扶了起来,送进了一处简陋的手术室。
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在叶轻烟用“技术”威胁两帮人说实话的情况下,林风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两帮人根本就不是病患的家人,他们是上城区某两家筹款机构的。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寻找挖掘能够引起他人同情的病患,利用病患的故事博取上城区居民的同情,从而获得筹款。他们的治疗费用是按照上城区的标准筹集的,但实际上,他们会将病患送到下城区类似这样的医院治疗。
上下城区的治疗费用往往有十倍甚至二十倍之差,他们就能赚取其中的差价。
只是这一次,两个机构的人找到了同一名病患,其中一个机构的人还为病患量身定制了悲惨的身世和故事,两帮人互不妥协,因此打了起来。
听过之后,叶轻烟用拳头将墙面敲得乓乓作响:“你们就这样吃人血馒头?”
两帮人知道叶轻烟的身手,一个个低着脑袋,准备灰溜溜地逃走。
林风喊道:“谁让你们走了?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挣这份儿钱。”
两帮人眼前一亮,男人说道:“这行,看天意看运气,谁也不用怨谁。”
一帮人赢得了游戏,兴高采烈,另一帮人则如丧考妣,唉声叹气,赢了的人去办理手续,输了的则灰溜溜地离开。
叶轻烟不太理解,她说
道:“这些人眼里哪有病人,不过是为了赚钱罢了,你怎么能助纣为虐?”
林风叹口气说道:“的确是这样,你看地上的这滩血迹,他们从头至尾都不关心这个人。上城人傲慢、自大,自以为善良,有爱心,却压根看不到在他们的城区下面,有多少活都活不起的人。可让傲慢的上城人走了,那个病人会立马被扔出来。”
“上城区的人在看似繁荣的生活中还有伪善的幻觉,下城区的人可是赤裸裸的现实。”林风说,“正义和善良有时候是最没用的东西,那些人赚了钱,这个人活了下来,捐款的人感动了自己,每个人都有所得。如果没有这些人,太多这样的人连进医院的机会都没有,恐怕就死在路边了。”
叶轻烟坐在了林风身边:“如果正义和善良都要通过委曲求全才能得到,那肯定不是正义和善良错了,是整个社会出了毛病。”
林风摸了摸小怨的脑袋:“这个我认同。”
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