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林风抱着脑袋，“我知道你有别的目的。”

“直播。”陈泽面色阴鸷地看着林风，“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但前提是，我要全无限之城的居民都听着，都看着，否则不论你们如何折磨我，我都不会说一句话，哪怕送我去死亡之塔。”

林风说道：“你的邻居都说你是个老实人，可你并不老实。我和你说了实话，但是你没有对我说实话。你是一个传统的人，你相信尘归尘土归土，所以你将女儿装进棺材封在了墙里。可如果你真是一个传统的人，你该知道冤魂是不能往生极乐的。”

他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陈泽：“你一向是个无能的父亲，你给予不了陈美瑶任何一点她所需要的，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她爬得越高，你们之间的代沟就越大。她毫无疑问地沾染上了上城区的气质，傲慢，自私，冲动消费，变得和你厌恶的上城区的人一个模样。”

“你就是这么培养你的女儿？为了赚到钱，为了维持自己庞大的生活开支，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不惜成为别人的玩物。”

陈泽脸色通红，浑身颤抖：“放屁，美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林风几乎要掐住了陈泽的脖子：“你时常想，要是你有钱就好了，你时常想，如果她像每一个下城区不读书的孩子一样，或许她也不会死了。你都用你贫瘠的一生教会了她什么？教会了她用身体换钱，教会了她人尽可夫？”

“不，美瑶不是那样的人。”若不是被锁住，陈泽便要暴起，“你不要乱说话，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温柔善良，她一心一意……”

林风转身回到了座位。

撕开别人的伤疤，不亚于将他杀了一次。

“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林风实话实说，“我需要申请。”

陈泽点了点头，他声音沙哑：“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林风说，“你有什么条件，最好一次性说完。”

“直播的时候你要在场，在我身边。”陈泽说，“就这两条。”

林风叹口气：“依朵的死是大事儿，如果选择这么做，你知道下场是什么。”

“莫过于扔进死亡之塔。”陈泽说，“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林风将这两个条件带了出来，张署长也不敢擅自决定，这牵扯到了多方面多部门的事儿，他将这个皮球抛给了议会那些老爷，让他们决定。

等待期间，林风接到了叶轻烟打来的电话：“找到了，不过你确定吗？”

“不确定。”林风回答，“但是没办法，先跟着，那些电子脑袋很快也会反应过来的。”

“知道了。”叶轻烟回答。

挂断电话，林风又给他的黑客朋友发去了信息。

几个小时后，上面给了答复，他们投票通过了“直播提议”，并且派出了奇点新闻的当家记者全程报道这件事，总署这边，由林风，闫俊德出面审讯，林风想了想，让署长加上小王。

奇点新闻的人专业而迅速，赶到后便在审讯室里调试设备。

林风对署长说道：“我虽然年轻，但也明白，上面亟需一件热点事件来转移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矛盾。他们答应陈泽的要求，恐怕是基于这个考虑。你们之间如何博弈是我涉及不到的，但这个结果是我要的，0点前不要签字，办法已经成功一半了。”

林风回到审讯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闫俊德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他的两个手下，林风坐到闫俊德身边，小王这才站到林风身边。

“不提前准备准备什么词？”林风看向站在中间的主持人。

主持人摇了摇头：“我们这可是专业播报，你们所说的一切都会现场直播出去，大家注意用词。等我说完词，直播就会开始，墙壁上有一个投屏幕，就是无限之城的居民们会看到的内容。”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比了一个手势，紧接着说道：“轰动全城的闪耀星女团队长依朵死亡案的凶手，于今日不久前落网，审讯工作正在展开中，为了让无限之城的居民们尽快了解案件真相，本次审讯将由奇点新闻全程直播，那么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请让我们走进今日的审讯……”

林风小声苦笑了一声，闫俊德看了林风一眼，又看向陈泽：“下城区华仔，上城区郭曲，依朵死状相同，均为黑火药在肚内爆炸导致的死亡。我们在你准备杀死林风和叶轻烟的时候，出手将你抓获，同时在现场发现了黑火药成分，铁证如山，你认罪吧。”

陈泽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屏幕：“我本来就是要认罪的，华仔是我杀的，郭曲是我杀的，依朵也是我杀的。”

“说说这个过程。”闫俊德说，“所有人都会听到。”

陈泽看向林风，淡淡道：“美瑶这个孩子……”

陈美瑶很小的时候，听父亲讲过一个丑小鸭的故事，那只鸭子相貌怪异，被其他鸭子嘲笑，它长大后成为了白天鹅，让所有人都高攀不起。

她把这个故事牢牢记在心中，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只让所有人都高攀不起的白天鹅。可她很久后才明白，丑小鸭之所以会成为白天鹅，是因为它从根儿上就是天鹅。

不是所有的毛毛虫都能成为蝴蝶，因为有的是他娘的蛆。

不同的是，她的所处的鸭群从来没有嘲笑过她，反倒是她一心想要融入的白天鹅群，让她自取其辱。她时常搞不明白同事们嘴里谈论的是什么，她不知道这个化妆品和另一个有什么区别，她甚至不知道智能马桶到底该怎么使用，她有太多的不明白。

她不明白，十几年如一日，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鞋，不知道挑破了多少水泡，怎么爬到了上城区，怎么到了这个人人都羡慕的上城区，人生还是一样的苦呢？

她努力搞清楚同事们在说什么，她了解并学习各种人工智能的使用方法，她努力融入不属于自己的天鹅群，她不吃不喝贷款买房，她将自己的信息改成上城区，她学着用高贵的口音嘲笑那些下城区的居民，她站在办公室里，学着天鹅们的做法，将吃剩的食物随手丢到窗外，看着那些食物从高楼的缝隙中落入下城区，笑盈盈地说一句：“就当施舍那些下城人了。”

就像她生来就是白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