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来到小弟所在的位置，蹲下身子查看，就见垃圾堆被刨开的缝隙中，一张人脸若隐若现，这是一张已经腐烂的人脸，整张面皮耷拉在骨头上，一只眼睛已是黑漆漆的空洞，另一只眼睛干瘪，像教科书里提过的葡萄干。

“别怕。”林风拍了拍小弟的肩膀，“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你认真看看，这人是不是你朋友？”

“没怕，就是，就是有点突然。”小弟一股脑地爬了起来，嘴上还在逞强，但半个身子躲在林风身后，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模样是相似的，不过他的脸好像融化了一样，我不敢保证。我记得他右腿有义体改造，金属上刻着特有的图案，看义体一下就能认出来。”

“行。”林风看向叶轻烟，“见过腐烂的尸体吗？要是难以接受，就联系总署派人来。”

“你们是治安总署的？”小弟这个时候才反应了过来。

叶轻烟摇摇头：“死人我见多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两人合力将尸体从电子垃圾堆中拽了出来，一些老鼠四散而逃，一股尸臭味也暴露了出来。

无限之城常年湿热，尸体在高温与雨水的作用下，早已腐烂得不成样子，好像一根燃烧完的蜡烛，蜡泪滴在桌子上又冷却凝固成形，若不是骨骼支撑，简直可以说是一团随意揉捏的化纤布。

只是林风并没有找到那小弟所说的什么义体，他在垃圾堆里翻找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收获，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那义体恐怕早就找不到了。

由于尸体腐烂得过于严重，他肚子里的内脏也几乎分解，难以判断死因，林风说道：“还是联系治安总署吧，送到医院让他们进行尸检，注意一定要进行化学检测。”

叶轻烟点点头。

林风又对小弟说道：“知不知道华仔进行了多少处义体改造？”

小弟心情复杂，但也下意识地回答道：“我们有很多年不来往了，我只知道他的右腿，一整条腿都换成了合金腿，但在这尸体上也没有看到啊。”

林风没有丝毫的不适，他一边观察着尸体，一边将扭曲的尸体尽量摆正，好歹能看出个人形来。

肢体丢失的部位有：整个右腿，整个左臂，整个右手掌这三处。

他俯下身仔细观察肢体断裂处的伤口，像是在观察一件艺术品，这让一旁的小弟一阵胆寒，心想这人可比他的老大金刚猛多了，他站在这里都觉得尸臭味如同电钻钻进鼻子，而这林风竟然面不改色，实在是个狠人。

林风轻轻用手触碰这些伤口处，他注意到这些伤口附近有锐器砍过的痕迹，但整个伤口又不平整，伤口皮瓣交错不齐，伤口处没有生活反应，这说明他的肢体是死后才被人砍下，或者说，砍到一定程度，才被人掰下来的。

而除了肢体丢失部位存在伤口，尸体肚子上也有大洞，只是腐烂到看不出这大洞是如何造成的，亦说不定是那些老鼠的杰作。

“右腿，左臂，右手掌。”林风站起身，环顾周围，“应该是这三处改造了义体。”

此时贫民窟里的其余居民似乎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一个个出来查看。

“难道是那些掠夺者干的？”小弟问。

掠夺者是一类犯罪分子的统称，这些人极其丧心病狂，会袭击并杀死受害人，只为了得到他们身上改装过的义体，然后通过特殊手段卖到地下市场，异常残忍。

但林风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是掠夺者干的，他对叶轻烟说道：“让小王多喊点人过来，至少派一队行动组过来。”

“就运一具尸体，用得着这样？”叶轻烟说。

“你最好还是照办。”林风说。

叶轻烟耸耸肩：“好吧，我让我队长带我们小队过来。”

林风看了看附近的越聚越多的居民，擦了擦手上的尸油，淡淡地说：“这里电子垃圾的堆积程度远高于其他地方，很显然这是一处藏尸地点。尸体身上的义体全部被掰走，甚至连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我在屋子里注意到一块粘乎乎的污渍，那东西恐怕是血和机油的混合物。”

“案发现场自然不在这里，而是在屋子里。”林风说道，“目前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个疑似华仔的被害人是怎么死的，但我想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尸体是谁弄到这里来的。”

周围的居民越聚越多，他们离着三人也越来越近，叶轻烟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有些居民的手上，抓着一些由电子垃圾零件打磨出来的刀具，他们缓慢而又坚定地围上来。

小弟明显也看出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忙喊道：“诶，诶，我不认识这两个人啊，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叶轻烟厉声询问道：“我们两个是治安总署的，你们要干什么？”

居民们坚定而狡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叶轻烟答案。

林风抬头看了看，昏暗的霓虹灯光落下来，飞行器的声音不断掠过，在这么一个犄角旮旯，死两个治安总署的人，若不是提前联系，恐怕尸体会如同华仔一般，藏在电子垃圾堆里不见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

才能发现。

不过林风倒是很淡定，他站在隆起的垃圾堆顶上，看着这些居民说道：“虽然我还不知道华仔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我想这里这么多人，肯定不会都参与了谋杀。治安总署行动组的小队马上就会赶到，飞行器到这里的时间只要十分钟，即便要从路面进入，最多不过二十五分钟时间。如果你们想动手，考虑考虑杀死治安总署探员的后果，如果现在离开，你们还有收拾东西跑路的时间。”

居民们停下了脚步，但并不离开，剑拔弩张的气氛依旧没有散去。

一名居民说道：“跑，这里跑到那里，那里跑到这里，我们还能跑什么地方去？好不容易有了固定的住所。”

“别废话了。”也有人说道，“他们治安总署的都不可信，他们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

“我们人多怕什么。”为首的一人说道，“杀了这个男的，做了那个女的，和之前一样。”

“我看谁敢动？”林风将护身符攥在手里，假装它是一把武器，“不瞒你们说，只有二十五发子弹，肯定没办法把你们都杀了，但至少得死二十五个人。”

人群又安静了下来。

忽然间，破空声传来，林风心想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