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早就发现你躲在屋子里了。”林风用力捏着自己的额头说。
“诶”应了一声,苦笑道:“是,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很想自己的妈妈,无助地啜泣,却没想到床下传来了哭声,他吓了一跳,后来意识到是我,也没有说破。我说我就是个傻子,二十多年住在这里,别人怎么可能不会发现。”
像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原来是这样!”叶轻烟看向林风,“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
林风首先指了指茶几,茶几上很乱,可在乱中竟然空出了一块长方形空间来:“这个地方之前放着什么东西,拿走之后没有来得及将拨到边缘的其余东西收回来,而整个屋子却很整齐。而且他是从屋子内侧走出来的,如果单是一个陌生人发现了尸体,一定是在玄关处等待,不会单独和尸体呆在屋子里。”
“这都只是一些不太对劲的异常,算不得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我故意装作厌恶,是想让他去洗手,看他在找洗手间洗手的过程中,是否熟悉环境。没想到有意外惊喜。”林风指了指客厅里的柜子,“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主人家的酒精放在什么地方,这足够做出判断了。”
“你继续说,不要对我说谎。”
林风闭上眼,捏着额头的手逐渐用力,很快在额头上掐出了一块瘀斑来,仿佛只有靠另一种疼痛才能缓解额头内的疼痛。
“诶”应了一声,继续讲述。
“诶”这才明白,原来大鹏早就知道自己偷偷躲在这里,他问大鹏为什么不拆穿,大鹏只是摇头,大鹏在茶几上摆上了棋盘,对“诶”说:“我这一辈子没什么爱好,按部就班地上班,赚钱,养活自己,按理说我努力工作,不该算蹉跎一生,可到了这个年纪才发现,自己努力了一辈子,可什么都不属于自己。”
大鹏将棋子摆好:“几千年前有位古人说,五十知天命,我都六十五了也没明白。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儿,我们就像这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你我就是这卒子,你是那个一动不动的卒子,我是那个一直往前的卒子,好像我比你走了很远很远,可从整盘棋上看,没有任何区别。”
“这条河给了我一个假象。”大鹏指着“楚河汉界”说道,“好像过了河就不一样了,身份就高人一等了,大错特错。”
“诶”从来没读过书,一个字都不认识,他只知道这四个方疙瘩是四个字,却从来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他只担心大鹏的头疼病:“你最近生病了吗?今天好些了吗?”
大鹏点点头:“好多了,来下棋。”
“诶”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下赢过大鹏一次,可这一次,似是大鹏故意让他,大鹏车马炮一个未动,却不停拱卒,自然被“诶”杀得丢盔弃甲。
大鹏说:“我最近这半年,几乎没有睡一个好觉,我这个人好胜心强,下棋赢多输少,就是输了,也每次都不服,不当是自己输了,只当运气不太好。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能睡个好觉了。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这屋子你想住就住,看上什么东西,你就只管用。”
“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大鹏站起了身来,准备走进卧室。
“诶”是有些愚钝,但他分得清楚谁对自己好,他猛然意识到,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他鼓足了勇气:“我爱你。”
这句二十年前就想说出口的话,在跨越了二十年后,终于说了出来。
大鹏只是笑了笑,紧接着刚走一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诶”连忙上前搀扶,大鹏只是说道:“没事,我能好好睡一觉了。”
大鹏就这样死了。
“诶”瘫坐在地上,直到很久才回过神来,大鹏的确死了,一口气都没有了,他攥着大鹏的手坐了很久,这才想起,他似乎应该报案。
他本想说明一切,可看到各种车辆飞行器里下来这么多穿着制服的人,他心里先矮了三分,有些害怕,决定将这个荒唐的故事咽进肚子里,永远不提起。
但他只是一个下城区的流浪汉,他没有那么多心眼。
“你不用害怕。”林风用整个手掌搓着额头,“一会儿我们这里的人会带你去总署,你在这里怎么说,去了那里就怎么说,完事儿后我们会给你一些食物,把你送回这里来,但我要给你一个任务。”
“大老爷,您说。”
“你用你的办法,看看能不能查一查大鹏到底在什么地方找了工作,可以吗?”林风尽量将语气放缓,“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就打报警电话。”
林风看向闫俊德:“记得这通线路,直接转接到你这里。”
闫俊德点头。
“谢谢你大老爷。”流浪汉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我听别人说,总署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您是好人,我能看得出来。我就是觉得大鹏死得不明不白,想让大老爷们查查……”
“这个你放心,我们就是干这个来的。”
林风知道流浪汉不是凶手,魏老太是失眠引起了头疼,大鹏也是如此,如果这其中存在
凶手的话,这一定是有关联的,以这个流浪汉的心智和文化水平,肯定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科长,这里调查完了,尸体准备运到奇点医院了,你要不要过来先看一下?”一名罪案科同事询问道。
林风点了点头:“其余人可以先回去了,你们回去还是按照我之前所说的调查,集中调查一下两人的关联,以及这位‘诶’提到的大鹏的新工作。”
林风走到尸体身边,尸体此时侧躺着的,还没有人动过。
“你额头。”叶轻烟说,“那么疼吗?你给自己掐出了一个深深的淤块来,我看马上就要破皮了。”
林风回答道:“好多了,先看尸体,帮我翻一下他的脑袋。”
叶轻烟戴上手套,将大鹏埋在胸口的脑袋抬起来,可一上手,叶轻烟就说道:“这个脑袋有问题。”
叶轻烟轻轻晃动着大鹏的脑袋。
所有人都看出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