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期,军部没有紧急事务要处理,接近午时,顾潮生和诺伊斯便搭乘了解封的飞行器,前往路德里安上将的宅子赴约。
顾潮生把这次邀约当做普通的家宴,不能怠慢,心惊胆战挑选了好几天的见面礼。
在侍从的指引下,他们拨开观赏性的仿生云竹叶,绕着弯弯曲曲的石板道,曲径通幽,遂走到大厅的院子。
客厅的落地窗宽敞亮洁,靠全自动调节透明度。此时光线适宜,顾潮生侧眸便能看见别院里喷涌着水花的巨型喷泉,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
路德里安从楼上走下来,为了会见小辈,他这次穿的是较为简易的家居服,硬生生削弱平日里上位者的威压,更添几分平易。
习惯性使然,路德里安居高临下望着两位小辈。
顾潮生:。
长辈真的是很可怕的存在。
可为了在诺伊斯的小舅面前表现得好一些,顾潮生连夜做足了功课。
路德里安熟练挂上得体的微笑,“你好阁下,很高兴你能够应邀。”
与此同时,顾潮生熟练递上门的礼物,搬出前世应对晚宴的说辞,十分经验老练道:
“我也高兴上将您能邀请前来参观,这是我的荣幸。来的匆忙,礼物准备得随便了点,希望您不要介意。”
雄虫话毕,全场骤静,侍从连观赏花都不浇了。
就连路德里安也安静了几瞬息。
再次被迫社恐的顾潮生:。
雄虫恨不得都把主人当仆从使唤,哪里能这么有礼有远见呢。
然而也仅仅是停顿了几瞬,心理素质极强的路德里安泰然自若接过礼物,递给一旁的侍从,嘱咐放好来。
他看向顾潮生,脸上满是假笑,“阁下果然心思细腻,思虑周全。”
顾潮生接不下去,打了个哈哈。
我也觉得。
不等这个话题扯下去,路德里安让顾潮生和诺伊斯先就座。
客厅的中央是张长桌,古传统习俗沿袭下来,按长幼尊卑区分入座。
路德里安本意是让雄虫坐最上位,可对方不动声色推辞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路德里安看见雄虫牵着自家外甥的手,落座到自己对面。
忍着对面怪异的目光,诺伊斯凑近顾潮生,长睫随说话而抖动,压低声音说道:“雄主,这不妥当。”
顾潮生将距离拉得更近些,回以低声,“没有什么妥不妥当的,我想坐你旁边。”
而且,他疯了才敢坐得比上将高。
诺伊斯桌下的指节蜷起又松开,“……好的。”
餐桌上,他们又小小寒暄了一波。
重点还是路德里安快问,顾潮生打起十二分精神快答。
顾潮生觉得这是上对他是否合格的考验,不能随意应付了事,拿出比期末考复习还认真的态度应答。
具体体现在——
路德里安:“阁下与诺伊斯成婚也有几个月了,对诺伊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雄虫向来大男子主义惯了,有倒苦水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而且还能借此惩罚雌虫。
路德里安正想听听雄虫对自家外甥有何不满,考虑是否要从中作梗。
反正自己使点不光明的手段可以让诺伊斯换个雄主。
谁知顾潮生微笑着否认三连:“没有,不是,别这么想。”
路德里安:“诺伊斯这个孩子向来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顾潮生巧妙避开坑,“闷点好,闷点妙,我话多,他话少,我们互补又配对。”
路德里安:“阁下能这么想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上周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下,诺伊斯当时确实是做的不太对……”
顾潮生脑子里只剩下维护自家雌君,顺口而出的话连诺伊斯都诧异回眸了,“他还小,不懂事,您要谅解。”
路德里安:“……”
感觉气氛怪怪的。
其实倒也不必。
最后他随意扯到其他话题和雄虫聊了几句,便开始着手招呼侍从布菜。
军雌本就对待饱腹之事粗糙,厨师虫还是上将昨日招募来的,虽然招得匆忙,但显然效果甚佳。
琳琅的菜肴布满整张长桌,菜品多样且精巧,明显看得出厨师花费了不少心思,选择的西餐菜式是非常吻合雄虫潮流的。
然而顾潮生更喜欢中餐,这会儿他对西餐提不起什么食欲,只是夹着菜,慢条斯理咀嚼着,更多的时间还是去看诺伊斯。
诺伊斯坐姿端正,背部挺直,白衬衫的衣角收入黑色西服长裤,隔着柔顺的布料,仿佛可以窥探到,他动作间背肌蕴藏的力量感。
他进餐的速度不快,动作从容有序,抵着银白色刀叉的手瘦削修长,皮肉匀称,淡青色的血管伏蛰在净白的皮肤下。
顾潮生盯着诺伊斯的手慢慢出神。
他摸过这双手,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那时诺伊斯面
对他侧身睡着,指骨自然状态地曲起。
顾潮生来到这个世界后,脑子如雾茫茫。他当时出神般,试探性碰了碰眼前这双指根皙白,指甲修得圆润的手,便发觉到对方的手总是泛着凉意,好像怎么也捂不暖。
一直暗中观察雄虫的路德里安发现雄虫似乎……
在发呆?
他顺着雄虫的视线望过去,只瞧见了自家的傻外甥正认真细嚼慢咽,颊边因食物的填充而微鼓起来。
紧接着路德里安注意到,雄虫放下餐具,好像看自己雌君吃饭看得更起劲了。
诺伊斯吃着吃着,突然感觉两道视线齐齐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敢回望,如坐针毡:“……”
甚至隐隐想发声:原来你们都不吃的吗?
一顿饭最终在诺伊斯的艰难食咽中落下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