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短暂的春天转眼就到了盛夏,风回干热的温度不像其他地方夏日的闷热,这里的风都是干燥的。
校园里是离别的歌,气氛伤感
礼堂里是每年一次的学姐学长的毕业典礼,凌玉看着意气风发的人们想象着一年以后的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带着学成的微笑接受院长的拨穗,这让她对未来充满期待和向往
徐乐看着人群中站得笔直的那个身影,真的喜欢她啊,喜欢到爱不释手,爱而不得是世间最难受的事吧
散伙饭那天,班里组织聚会,大家举杯祝福,以后就是各奔前程,凌玉看着熟悉的面孔,想着大家从此散落天涯各地,可能都不会再见,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就像一场旅行,总会结束
隔天傍晚就是宿舍四人的小聚会
“我们要经常联系啊,508宿舍永不散”左美之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祝姐姐们未来可期”徐乐站起来敬酒
“愿我们友谊长存”于彤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左玉,说道
“愿我们都能心想事成”凌玉接话
那天以后的很多年,凌玉再也没有体会到同窗热烈单纯的情意,那样绚烂炙热,是风华正茂的青春
第二天,凌玉登上了巴士,于彤订好了回家的票,准备在父亲的诊所实习,左美之也去了家里的已经安排好的医院实习,从此大家再相聚就是毕业典礼那天吧
徐乐看着凌玉在巴士上,心里一阵凄凉,这个自己喜欢了三年的人从此踏上新的征程,自己的喜欢一厢情愿,好在她知道
凌玉先被安排在离市区三十公里的风回的一个工业园,义齿加工厂,了解义齿的加工流程
凌玉有种被骗的感觉,虽然课程里有义齿加工,但是她主修的是临床,这种安排她属实不懂是为什么,学校既然这样安排就有它的道理,凌玉没有过多质疑
只是这里给刚进入社会的凌玉留下的阴影,让她多少年都不愿提起,那段回忆里都是悲伤
培训了一个月的时间,培训老师很好,凌玉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对于她未来可能没有什么帮助,她一直品学兼优,学东西也快,整个学生生涯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
只是很快这种骄傲就被人打碎,碎得她怀疑人生,带着她童年的阴影,几乎摧毁了她整个实习的梦想
她被分配在金属组,负责内冠的上蜡,修饰,铸造,打磨。带她们的师傅是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女生,姓刘,已经工作多年,是厂子里资质较老的人
第一天学习很好,师傅未说什么,第二天开始了,模型做的不错,凌玉绕着缺失的牙齿一点点滴蜡,再根据邻牙的咬合来调整大小,再一点点划蜡
在显微镜下,小心翼翼的刮出牙台,出现基本的牙的金属内冠样子,如果顺利,下一步就是锻造了,在高温中注入镍铬合金,冷却成型后,用高速转轮打磨光滑,就可以送烤瓷组了。然而,凌玉的噩梦刚刚开始。
刘师傅说话尖酸刻薄,金属组的几个同学被她说的怀疑人生,她似乎对刚来的大学生很反感,一开始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得话很难听,那种侮辱人的语气,多年后凌玉始终忘不了
“不是我说你们,就个滴蜡塑型,搞半天,还是这么烂,垃圾嘛这不是”她坐在显微镜下,刮刀飞快地把凌玉的内冠的台阶刮完,貌似比她做得好
凌玉皱着眉在显微镜下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她没有反驳,在这里反驳会更加被针对,她不是惹事的人
她耐着性子去了锻造间,倒入金属冷却后的出模还是在顶端破了一个洞,一上午的努力都白费了,需要重新雕刻
她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已经铸坏的内冠发呆,耳边是师傅刺耳尖锐的声音:“我都不用看就知道废了,给你们培训,公司都是砸钱,得亏不是贵重金属,你这样的,也干不了贵金属的活,趁早滚蛋”
凌玉仿佛回到小时候,父亲的责骂并没有让她成年后的心理更加强大,反而让她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时都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她站在铸造间的走廊上,实在不愿意进一门之隔的车间,这种人身攻击已经持续半个月了,每天都不重样,一开始是针对所有人
后来似乎只针对她,不知道是不是看她软弱可欺。每天起床吃过饭后,她都会站着车间的门口踌躇,实在不愿意进去,她怀念学校的时光
来这里实习的同学并不多,分散在各个部门,加起来也就十个人,凌玉几乎都认识,这得益于王安亦,她鼓励过她多交往人,虽然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但还是照做
无法想象当时如果没有同学们的陪伴,这段在她那个年纪属于至暗的时光会不会让她崩溃,尽管多年后,历经沧桑的她觉得那是都是小事
一天,她负责把内冠送往烤瓷组,终于不用待在压抑的环境里,她难得的喜笑颜开,等她欢快地跑到烤瓷组找同学,看到的是一副和谐的画面
忙碌的同学们,对比好颜色后小心翼翼在金属内
冠上上釉,上机器烤,再取出,轻轻打磨多余的固化的瓷粉,再上釉,再烤。每个人都认真仔细
带她们的师傅和颜悦色,轻声说着小心,一边检查成品,一边指出不足,全程没有不耐烦,她甚至看到师傅眼里的星星和笑意,她看得认真,一时忘了工作
“你是金属组的?”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师傅看到了她问
“是,我来送这个”她回过神来有些慌乱,急忙把推车往前推了推
“宝宝们,来活了”她看了眼货单,笑着对座位那边的同学喊
“这是昨天返工的,人家金属组费时费力打磨好,不能再出错了啊”她虽然笑着说的,声音里却透着威严
“是,师傅”几个返工的人齐声喊着,看到了凌玉,冲她笑着挥了挥手
凌玉觉得自己真的笑不出来,想到待会又要回去,一阵头疼,打磨上的苦她能吃,甚至可以连夜干,只是这冷嘲热讽地狱般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