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官家一路从御街走来,看到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回想起这些年达成的种种小成就,变得心情大好。
等看到意气风发的新郎官之后,竟然一时兴起,邀请李申之共乘马车。
再说那李申之,一点都不客气,一声道谢之后便跳上了官家的马车,单腿蹲下,屁股坐在右脚的脚后跟上,双手分别扶着两个膝盖,宛如军训时的单腿蹲坐一般。
能上官家的马车,已经是无上的殊荣了,若是真的不识趣地跟赵构坐了同一把龙椅,恐怕自己也要进赵构的黑名单了。
赵构看到李申之知进退,蹲坐在自己的身前,心里对李申之的满意更深了几分。
仿佛军训一般的蹲坐,腰身挺拔,竟然有一股威武之气,赵构高兴地拍了拍李申之的肩膀:“好好干!”
心里的暗语却是:朕给在应天府准备了一份大礼等着你。
非常满意的赵官家拍了拍李申之的肩膀,趁势就把手搭在上面。
夯土的御街不甚平整,他想要扶住李申之,帮他稳定重心。蹲坐的时候重心不容易把握,若是李申之在颠簸之下不小心摔一跤,他这个当官家的人脸上也无光。
可车子只在拐弯的时候颠簸了一下,李申之的身形便稳如老狗,一晃都不待晃动。
马车走动的声音也从“嘎吱嘎吱”的摇晃声变成了“滋”的稳定声线。
“咦(去声)”赵官家觉得奇怪,说话之时都有些得意忘形:“这地咋恁平整哩?”
冯益在窗边赶紧应道:“好叫官家知道,这李府门前的路仿佛石头路一样,端地是平整。”
官家坐在马车上,视线被车框和车夫所遮挡,没能看到地面的变化,说道:“张相公家门口也是石头路,咋没这么平整?”
当日走在张相公家门口的丐版石头路上,差点把自己给颠吐了,赵官家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滴乖乖,”冯益将惊讶的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说道:“整条路就是一整块的大石头,臣从未见过如此平整的道路。”
就算是当初北宋开封城里的皇宫,耗费无数石匠雕琢的地面,也能看到一条条的缝隙。反观李府门口的这条水泥路,竟然整条街都连成了一整块,中间连条缝隙都没有。
其实中间还是有缝隙的,那是李申之为了防止水泥路面热胀冷缩之后开裂,专门留下的伸缩缝。
只不过这种缝隙,满眼都是小星星的冯益选择性地无视。
赵构也颇为惊疑:“申之,这是何故?”
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猜到这是李申之搞出来的新鲜玩意。
李申之说道:“回官家,这叫水泥。其状如干粉,用时以水调成膏状,间和秸秆竹片,随形而敷,干后坚硬如石。”
不得不说刚刚铺好的水泥地面非常地有卖相。
未经风化和磨损的地面光洁如镜,远远望去宛如湖面一般,马车走在上面犹如在冰面上滑行,那润滑的感觉让人上瘾。
官家点头之际,心中颇有些遗憾。
官家依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将水泥理解成了糯米浆之类的东西。
古人早就学会了拿米浆当粘合剂,用来筑城,其效果类似水泥。用糯米浆当粘合剂筑城虽然代价高昂,但是能保证其百年不坏,千年不倒。
当筑城的人和验收的人互相拿命监督的时候,筑城是一项不计成本的活动。
如果验收的人将刀子插入城墙缝隙,斩工匠。如果插不进去,斩验收的人。
赵构之所以摇头,是他觉得李申之是一个败家子。为了在婚礼上炫耀一波,不知花了多少个鬼见愁才铺了这么短短一条路。
原本还打算把御街也铺成这个样子,想到糯米浆的高昂价格,贵如一国天子的赵官家也得打退堂鼓。
若是整个御街都用糯米灰浆铺路,国库恐怕要崩溃。
赵构的手依然按在李申之的肩膀上,说道:“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节约,门前这样的路,以后还是不要再筑了。”
虽然没有怪罪李申之的意思,但是劝诫的意味很明显。
抛开地位,赵构时年三十五岁,年龄上也堪当李申之的大哥哥,有资格劝诫他几句。
李申之听着前半段的时候,宛如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等赵构说完,才明白赵官家误会自己了。
李申之说道:“好叫官家知道,这水泥的造价十分低廉。这条街铺下来,其花费也就是一个没奈何。”
“嗤……”赵构被逗得一乐,笑着复述道:“没奈何?一千两银子?”
这样的造价着实让赵构有些惊讶,太便宜了。
“冯益,随后你仔细查勘一番,造价如果真的可控,修御街的时候或可用上。”赵构越来越觉得自己提拔李申之,是这些年来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这小子总是能给他带来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如此神技,想必所需时日不短。等到年后慢慢谋划,等到御街修好之
后,再把周边小巷也逐一铺设,有个三五年时间应该能完成吧?”赵构这是在给冯益下任务,给了他一个完成任务的时限。
冯益说道:“好叫官家知道,据臣所知,这条水泥路的铺成,只在一夜之间。”
“一夜之间?”赵构惊讶得扶着车窗差点站起来:“速度这么快吗?”
如果铺成李府门前的这条路只需要一晚上时间,那么铺成御街岂不是三五天就成?
要是再动用上禁军的人力物力,不计成本地铺设,岂不是年前就能完成御街的整修,极大地增加临安城的颜值,让绍兴十二年这个划时代的新年更有纪念意义。
赵构抚在李申之肩膀上的手微微颤抖,李申之感受到了赵构的激动。
怕赵构想多了产生误会,李申之赶紧解释道:“禀官家,这水泥铺设的时候虽然快,但是制造水泥却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若是整个流程全都算下来,铺这样一条路怕是得一个月时间。”
赵构听了,心想:果然如此。天下哪有那么神奇的事情。
道理很好懂,挖泥烧砖需要一个月,垒房子只需要一天。
“冯益,此事就交办于你,日后多与申之交流。”赵构下了个定论,便不再纠结于此。
“遵命!”冯益答应之时,目光透过车窗看向了李申之。
李申之和冯益笑眯眯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珠子里看到了遍地的小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