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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讨饭

转身了前头的密林,两个人是露胳膊挽袖子准备迎接新的一场恶战,可是林子的那头还是林子,除了冲得人眼冒金星的骚/味之外,这林子里头是再无他物。

“我日他娘了个炮仗的,这里头是啥味啊!谁在这尿了是咋的?”

杜老四擎着手里的枪杆子,下意识地朝着梁布泉的身边靠了靠,“我看这里头也没啥,实在不行……咱还是先出去?”

梁布泉又拿手摸了摸那块龙首玉佩,那上头是温润依旧,似乎这上头从始至终都是这般冰凉,方才的灼热烫骨,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他定了定神,把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龙首玉少有的起了反应……万一咱们错漏了什么关键物什,那二十八道仙煞可真就没法解开了。别忘了,除了我爹那老瞎子,咱俩身上也扛着仙梁的煞气呢!”

这林子是肯定得进,但是梁布泉也学乖了。他先是留心在地上瞅了一眼,深山老林不比市井村落,这里头的地上泥巴多、烂草根字也多,偏偏是巴掌大的石头分外少见。起先他们在外头,朝着这里边扔了两块石头,低头在看的时候,这地上只剩下了一块。梁布泉把这个疑点分享给了杜老师以后,俩人又是满地找了半天的石头子。

杜老四的冷汗冒了整整一脑门:“娘了个炮仗的……老子记得刚才摸到那块石头上的时候,又湿又滑上头应该是长着苔藓,这他娘的……老子还能有那么大的劲?一下子没注意给它扔到林子外头去了?”

“老林子里头的邪物多,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敢随便往里边闯,就是因为这个……”

梁布泉说着话,从地上抄起一根树杈子来,用匕首给树杈子的脑袋削尖了,反手就给插到了土里头,“四哥咱们一边走,一边在林子里头留些记号,方便遇着危险了咱能赶紧撤出去。方才这龙首玉一下子变得滚烫,我猜这玩意应该是能探查得到宝贝是不是就在咱们附近……时刻提高点警惕就成,咱俩可千万别走散了,这林子里头邪性,我担心咱俩就像这两块石头似的,一个不留神就得让这林子给分开。”

即便是梁布泉不说,杜老四也没打算离开他的安全范围。毕竟是闯了这么多年的老江湖,闯窑打劫的时候,他们也遇着过孤军被困的情况,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分帮分伙各自为战。即便是遇着拿枪放炮的活人,分散开来都容易让人逐个击破,更何况这老林子里头究竟藏的是个什么玩意,俩人还分辨不出来。

俩人就这么后背抵着后背,由梁布泉打头,一步一步地朝着老林子的深处挪。

梁布泉只听着身后的杜老四瓮声瓮气地嘀咕道:“老弟啊……你不是会摆阵吗?这里头的物件这么邪性,你咋不摆个什么阵法来防备防备呢?”

梁布泉叹了口气:“我爹教我的那些个阵法也不是万能的,就像当初在金得海家门口出的那一综事似的,我这摆对了咱们皆大欢喜,要是按错了阵眼,咱两个都他娘的倒霉。更何况……这林子究竟多深多大还未可知,我按了个阵台进去,可那邪物若是跑到了大阵外头,咱们也是白忙活!”

杜老四急了:“那咱俩就这么干挺着?就这么直勾勾地往里面闯?”

“你不是还有枪呢嘛!”

梁布泉说着话,也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腰上的那杆响子。这是临走之前张洪山特地送给他的防身武器,前阵子在狼口岗子上打狼,倒也是给他练出了一点枪法,虽然赶不上杜老四那般指哪打哪,但最少有枪在手,心里头不虚,“四哥啊,就像我早前跟你说的……再厉害的邪物也他娘的怕枪怕火,那玩意不出来则以,如若真是出来了,你打不了一枪崩了它的脑壳子!”

“你说得到轻巧,你亲爹领着那伙人闯窑的时候,咱手里拎着多少把响子?到最后不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这两件事哪能放到一块说呢?姓钱的招出来的耗子有多少,那是放枪都他娘的打不完,哪是响子出了问题啊?”

“兄弟,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吧……哥哥想跟你学点本事。倒不是说偏要学你们咋个布阵,咋个设陷阱这种啊,咱就是也想学点歪门邪道的东西傍傍身。毕竟我媳妇你大嫂是让那些王八羔子给弄死的,咱想替她报仇……可对付那帮子妖人,光有枪也不够,你看你能不能……”

梁布泉哪能不知道杜老四惦记的是啥呢?只不过他现在也是连个闻字诀都没弄明白的门外汉,能在江湖上活到现在,一来靠的是赵友忠的帮衬,二来是仗着自己嘴皮子还算利索。他倒不是个愿意藏私的主,只不过自己肚子里的这点玩意,他是真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哥呀……也不是我不教你,我这实在也……要不然这样吧,我手头有一本老瞎子传给我的小册子,咱不敢说教你,算是互相学习成不?咱俩可以坐在一块堆研究,我有啥不懂的我问你,你有啥不懂的也能过来问我,你看这样成不?”

杜老四那头倒是没有言语,似乎也在细细地咀嚼着梁布泉的提议。眼瞅着月影西沉,这是要亮天的征兆,俩人在这林子里边埋头寻路,一直也没休

息,梁布泉是全凭着心里的一丝恐惧才强撑到了现在,可谁料这时候杜老四竟然哼起歌来了。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这窗棂啊……”

杜老四扯着脖子在后头干嚎,那动静哪像是哄孩子睡觉啊,这分明跟死了崽子的老狼差不了多少。

梁布泉咧着嘴丫子是一个劲地起鸡皮疙瘩:“我说老哥啊,你这破锣嗓子可就别唱歌了,再他娘的给狼招来……再一个,这天都他娘的要亮了,你这是哄哪个孩子睡觉呢?”

杜老四也不理他,反倒越长越起劲了:“琴儿轻啊,调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梁布泉是哭的心都有了,苦笑着又道:“我说哥啊,你可别唱了……你这他娘的在这招鬼呢啊?”

“老弟,你兜里还有干粮吗?”

许是刚才实在嚎得太过投入,杜老四现在的嗓子是又沙又哑,活像是几辈子都没喝过水了一样。梁布泉也没想别的,翻了翻腰上的挎包,给杜老四塞了一块兔肉,“这是咱头天吃剩下的半块兔腿,这林子里头有没有活物都还两说呢,先给你撕一小块垫垫肠胃吧。等天亮了,咱再跟这林子里头找点东西吃。”

杜老四也没理他,梁布泉就听这家伙吧唧吧唧几口就吃了递过去的兔肉,过了没有两个喘息,杜老四又把爪子递了过来:“老弟啊,你那兜里还有干粮吗?”

梁布泉也是急了:“我不都告诉你了吗,吃一口兔肉垫垫肠胃就得了,我他娘的也一晚上没吃饭了,不也跟这挺着呢吗?”

“老弟啊,你兜里还有干粮吗?哥饿呀……”

“老弟,你兜里还有干粮吗?”

“老弟,你兜里还有干粮吗?”

“老弟,你兜里还有干粮吗?”

杜老四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反反复复地叨咕着同一句话,那声音由最开始的沙哑,逐渐变成了歇斯底里一般地嘶吼。梁布泉只觉得头皮是一阵的酥麻,就地猛地向前大跨了一步,随后愤然转身,举着手里的鹰嘴匕首对着杜老四怒道:“你他娘的抽什么风,什么他娘的……”

那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头,生生地叫梁布泉给咽了回去。

在他身后的,哪是什么杜老四啊!

之间这深山老林子里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个红衫蓝裤,穿这个布鞋,头戴绿色方巾的女人,您要知道,这光景正是寒冬腊月,泼一碗水都能就地结冰的时候,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可能穿着这么少的衣服出门呢?

“老弟啊,你兜里还有干粮吗?哥饿呀……”

这女人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那脸上的笑容活像是面具印在上头的一样。女人就这么保持着那副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地朝着梁布泉栖身逼近,她的嘴唇分明是动也没动,那声音究竟是从哪传出来的?

目光下移,梁布泉终是把眼神锁定在了这女人怀里的一个布囊上头,那里头包着的……是个婴儿?

“老弟,你兜里还有干粮吗?哥饿呀……”

“哥饿呀……”

“哥饿呀!!!”

女人抱着那个疯狂喊着饿的婴儿就奔着梁布泉冲了过来,后者也没留手,横过了那柄短刀,对着女人的哽嗓咽喉抡起胳膊就是一下子。嵌着搬山令的匕首在与女人脖子接触的一刹那,竟然暴发出了耀眼的火光,正片老林子瞬间就被那火光映得是亮如白昼。只等着火光暂歇,那女人和怀中的婴儿,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布泉看着手里的鹰嘴匕首,吓得是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娘的……什么情况……这是山魅子?杜老四啥时候和我走散的……那女人究竟是让我弄死了,还是……”

就在他冥思苦想却不得其法的档口,只听身后又有个人嘀嘀咕咕地念叨了起来:“老弟……你兜里还有干粮吗?”

梁布泉的头皮一麻,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密密麻麻地走出了一大票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同样的怀抱婴儿,同样的红衫蓝裤,同样带着股像人却不是人的笑容。

“老弟啊……你兜里还有干粮吗?哥——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