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是兜兜转转,最后还得是在王老板家的面馆开上这一顿饭,不过跟梁布泉刚到店里时候的状态不同,留在这面馆余下的十二个人,倒是没有先前表现出的那一副看不上,又瞧不起他梁布泉的架势了。
先头在紫轩阁里梁布泉露出的那一手,再加上他梁布泉在赛凌霄的门前三下五除二地就撂倒了他们家看门的狗,就是再眼瞎的人都能瞧得见,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个庄稼青年,绝对没有表面上显示出来的那么简单。
倒是贾镜自始至终都闷着个脑袋在后头跟着,这中间也还只是在来这小店的过程中,悄咪咪地拉着梁布泉的袖口子问了他一句:“你到底是谁。”
梁布泉现在没工夫搭理这些个儿女私情,现在通书那伙人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仙梁命脉,自己又稀里糊涂地来了这么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头,于公于私,都不是他和贾镜重新培养感情的时候。
就只是草草地应付了贾镜一句“我就是我”,转头又和那群糙汉子吆五喝六地聊上了。
按道理在先头的那个世界里头,自己的的确确是对这个姑娘有所亏欠,自己也的的确确是喜欢这个长得水灵,性格泼辣却不乏善良的小妮子,瞅着这个世界上的贾镜,他还是会忍不住心脏狂跳,但毕竟这女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光有一副一模一样的皮囊,实在也让他没法动起那份恻隐之心。
小菜和面条上得,桌上的大老爷们就开始了胡吃海喝,梁布泉也实在是饿得不像话,打十万大山里头出来,他就仅仅在那紫轩阁里吃了几口点心垫垫肚子,现在见着了热腾腾的面条和大刀牛肉,活像是饿死的鬼见了香火一样,吸溜吸溜地足足吃了三大碗阳春面,才算饱饱地打了个嗝,长长地舒了口气。
面馆王老板忙活完了,这才就着身前的汗巾擦了擦手,抬屁股坐到了梁布泉的边上,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杯烧刀子。
“梁爷……这杯酒,咱先敬您……”
说得了话,他也不管梁布泉有没有举杯,两手捧着自己那二两不到的酒水,在梁布泉的杯上轻轻一碰,随后一仰脖,将那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我瞧出来了,您的的确确不是一般人,老话咋说来着,您绝非池中之物……”
梁布泉笑呵呵地跟王老板碰了个杯,也把那酒水喝光,笑道:“还欠了你不少面钱,别急,往后指定还得上,而且你这家小馆……”
没等梁布泉说完了话,王老板就又独自干了杯酒:“爷,您就别拿我取笑了……我见过您的本事,知道就凭您的能耐,指定不能赖我几碗面前,不过……”
他说着话,又哆哆嗦嗦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举到梁布泉的跟前:“不过,我这小店……不打算开了。”
“不开了?”
梁布泉挑了挑眉头,“不开了你去干嘛?”
第三杯酒也叫这王老板一饮而尽,随后他抹了下嘴,似是坚定了什么信念一般:“我想跟着您干,跟着您上山,挖金子,建金帮!”
这王老板表完了态,余下的几个汉子也都撂下了手里的筷子,给自己满满地到了一大碗酒,冲着梁布泉恭恭敬敬地一举,随后仰脖喝干:“如果梁爷不嫌弃的话,咱们从今往后就是您的人了,你指哪,咱们打哪,你说东,咱们绝不说西!”
“谢兄弟们抬爱了!”
梁布泉挑了下眉毛,也是兀自到了满满一大碗酒,喝了个精光。可是酒碗放下,他却没说要不要这些个家伙跟着自己,也没对他们的表态再作出任何过多的评价,反倒是笑盈盈地又给自己夹了块牛肉,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两下,随后笑意盈盈地坐下。
他的的确确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可是先前在梁子上吃过的亏,他是断断不能就这么放下。佛顶珠败坏在金得海这样的叛徒手里,当初自己在闯梁子的时候遇见了那么多的邪乎事,恐怕也是拜那马士图所赐,最近的一次还得说是在蛄窑村上,他一开始的龙头铁拐,还有后来那被救过来的一票子陌生人对他的种种作为,无一不在向他交代一个道理。
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东西。
这群人在你身上能见着利,那肯定对你是马首是瞻,说啥是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今儿个他们说是想踏踏实实地跟着自己,无非是见了他梁布泉有能耐有本事,见了自己能跟着他这样的人闯出一份名堂。改日他们要是遇见通书的人呢,当他们见着了比梁布泉更排场,手段更多的江湖中人,这些人口中的忠义,还值几个钱,还有几个能留在他的身边,真照着他们所说的,对其马首是瞻的?
赢了人心并不算他梁布泉的本事,慕强的心里在这个年月可谓是随处可见,他梁布泉想要的也从来都不是人心,而是一场平等的交易。
没本事的人,就像是大树里头的蚂蚁,树倒了,那蚂蚁自然会找到另外一颗更为粗壮的大树栖息生存;可是藤条不一样,甚至依附在大树上,和大树抢夺营养资源的气根真菌也不一样,没本事的人最容易成为倒树上的猢狲,墙跟上的野草,这些人不是想跟着领头的做出什么
大事,而仅仅是想要给自己找个安全的栖身之所,见到新的归宿,他们会毅然决然地舍弃掉眼前的这颗大树。
这样的人可以利用,但是绝对不能重用,建金帮的时候,这种人或许还能帮着出力使劲,可是金帮若是建成了以后,这类家伙,就只能想方设法地处理掉了。
他不说话不表态,实际上也是另外一种表态的方式。
老子有能耐缺人手是不错,可是老子凭什么要用你,还得你们自己站出来一个一个地说说。
这是梁布泉对他们几个的第一轮考验,要是连这点江湖上最基本的道理都弄不明白的话,领着他们上山,但凡遇见点什么蛇虫鼠蚁的怪相,最先嚷嚷着散货不干的,也得是这群不懂得眉眼高低的傻蛋。
“梁爷这是累了?不妨事……”
说话的是那早先第一个看出熊胆成色的黑汉子,梁布泉早就对着爷们留意得紧,现在听见这家伙先说了话,心里头倒是隐隐涌出了那么一丝喜色。
汉子朝着梁布泉抱了抱拳,随后道:“咱姓郑,单名一个旺字,祖祖辈辈都是这山里的猎户,捎带手再在这大山里头摘些野味,采些野草度日,不瞒您说,这山里的腹地大抵都叫我趟过一遍,旁的不说,挖参采菌子这种事,您用得上我,遇着些个蛇虫鼠蚁的话……我虽然没有您那本事,但是咱多少也有膀子力气,打不过那山里的野猪,但咱至少能给您挡挡那玩意的长牙。”
梁布泉笑意不减:“十万大山你都趟过?我可是听说这山里头的瘴气很毒啊!”
郑旺憨厚地抓着后脑勺,笑了:“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咱常在林子里头走,避瘴气可是敲门砖了,你只需要从身上解下来一块布,然后再上头撒上一泡尿,把这破布再……”
话没说完,他就叫边上的人给打了一记后脑勺:“吃饭呢,你甭在这恶心人啊!”
梁布泉又道:“这山里头……不能住着人家吧?万一咱在这里头采金挖矿的惊动了那山里头的人……”
郑旺一拍大腿,仰头又喝了一碗酒:“您还真别说,这山里头真有人!而且不是一户,而是一村!奶奶个孙子的,咱山下不是总传说是十万大山里头拄着群喝了毒蛇血的怪物吗?真他娘的叫我遇见了,多亏当日老子跑得快,再加上祖上给老子的这杆弯弓结实,要不然啊,老子可就交代在这里头了!”
梁布泉眯了眯眼睛,后又表现出大惊失色的模样:“当真?!那山里头的怪物,到底是长了个什么模样?”
“我哪看清楚了啊,就记着……那些个怪物长得像是个人,可是个顶个地长了个苍蝇脑袋……”
郑旺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当初追我的怪物不多,我他娘的借着自己对这老林子熟悉,七柺八绕地把大追兵给躲开了,余下两个死咬着我不放的怪物,让老子一箭一个,全他娘的给射死了!”
四围的汉子又停不下去的,开始起哄架秧子:“你就吹吧,长了苍蝇脑袋的人,那这人他咋不飞呢?你他娘的还能把怪物给拉弓射死,瞧瞧你家里头穷得吧,连杆像样的猎枪都配不上,上山打个熊还得放夹子调弓弦的,哪有咱们梁爷厉害,一照面就弄着了那么大的一颗熊胆?”
梁布泉听得直乐,倒不是因为叫别人夸得高兴,而是因为这姓郑的猎户果然是没有撒谎,看起来,他真的路过过蛄窑村,也的的确确跟村里的人有过冲突。
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能在蛄窑村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还弄死了两个村民,这郑旺果然是个苗子。
他光用弓箭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往后给他配一把好枪,那金帮上的安全问题,不就有人牵头了吗?
郑旺叫人给揶揄的够呛,瞧着梁布泉又憨厚地点了点头:“爷,我的确是没法和您比,改日有机会,您也教我两手,到时候我把这几个嘴上不把门的家伙,也照着您揍那看门狗的样子,一个一个地好好收拾干净!”
说话间,这人堆里又有个汉子轻声道:“爷,您的线放了这么久了,鱼咋还不上钩呢?”
梁布泉挑了挑眉毛,倒是在这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里头,见着了个身材又瘦又小的男人。这男人缩在人堆的角落里面,要是不仔细看的话,甚至很难找得见。
俩人四目相对,这瘦小的男人又开口了:“爷,我替我爹先谢谢您,谢谢您给我们家打了个这么好的广告。”
王老板一皱眉毛:“好你个小崽子,在这瞎说啥胡话!拍马屁你都不会拍!”
梁布泉却伸手打断了王老板,冲着那瘦小的男人轻声道:“兄弟贵姓?”
王老板一听,连忙接过了话头:“爷,小儿子叫王得贵,您觉着我家这儿子还算能入得了眼?”
他不说话不表态,实际上也是另外一种表态的方式。
老子有能耐缺人手是不错,可是老子凭什么要用你,还得你们自己站出来一个一个地说说。
这是梁布泉对他们几个的第一轮考验,要是连这点江湖上最基本的道理都弄不明白的话,领着他们上山,但凡遇见点什么蛇虫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