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数只发生在刹那之间,杜老四举起响子的一刻,那猩红色的藤条已经袭上了梁布泉寸于的位置,后者又哪来的及回身做出反应?
不过就在这老树的藤蔓即将触碰到梁布泉后颈的时候,却仿佛抽在了一堵无形的壁垒之上一般,以藤条的尖端为首,瞬间就燃起了汹涌澎湃的白烟,旋即整条藤蔓迅速便被大火吞噬。
只听梁布泉身后的那颗老树,竟然突然间爆发出了死人非人般痛苦的悲鸣,树影摇晃,整条藤蔓齐根折断。前者微微侧身,横刀当胸,眸子里的神光瞬间一凛:“就知道你这家伙不正常,想跟老子搞偷袭?!”
说话的间隙,梁布泉横起一脚抚平了地上的圆圈刀痕,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边吐在了刀身之上:“四哥,这老树有解!你用响子给我做好掩护,等老子拔了这棵树,在去找贾镜他们不迟!”
杜老四还哪敢怠慢?擎起手里的响子,对着那颗叫不上名字的大树“嘡嘡嘡”就放了三响,直打得那大树枝颤叶摇,怪叫声不断。或许是这老树也忌惮淬了真阳涎的鹰嘴匕首几分,那参天的大树树荫微颤,竟然平地退后了半寸;枝干轻摇,满眼的苍浓翠绿竟然齐齐挡在了大树的前面。
“缩地成寸?”
梁布泉紧咬着牙关把身形稳住,拎着匕首一脸惊恐地瞥向了杜老四,“四哥,这树……他娘的会走?!”
就是这么回望的一刹那,两人只觉得二道沟的平地猛然间剧烈地开始摇晃。遍野的鲜花绿树,竟然像是活了一般迅速移动。树影交叠,梁布泉眼睁睁地看着杜老四被移动着的土地给越拉越远,又被无数灌木杂草给隐去了身形,而那颗要了命的老树,也在不断变换位置的苍松翠柏之间彻底消失了踪迹。
“嘡嘡嘡!”
杜老四一边朝着这些恍若是平白有了灵智的大树扣动扳机,一边扯着嗓子对梁布泉呼喊:“梁爷!这他娘的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这大树不会动弹吗!我日他娘个炮仗的……过来帮忙啊!这他娘的藤条……砍不光!”
梁布泉就一面大喊着杜老四的名字,一面朝着枪鸣的方向飞奔,可是过路荆棘,满地的藤蔓,且不说叫他赶到杜老四的位置,堪堪跑出去两步,就已经被各种各样不知名的毒草尖刺给划了个遍体鳞伤,握着匕首的一只右手,也被数道藤蔓给牢牢地缠紧,眨眼之间便被满眼的大树,给吊起了数丈有余。
半空之中,只见那白嘴黄皮子在迅速移动中的树影之间闪转腾挪,活像是一道耀眼的黄色闪光,直奔着杜老四的方向而去。
有了黄皮子老仙的帮衬,四哥应当没那么容易被大树给干掉吧……
他在心里头讷讷地叨念着,继而瞬间便叫这数道藤条给扔进了密林深处。穿过道道有如尖刀利齿的枝丫之后,梁布泉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石头上,就觉得头骨轰鸣,眼前一黑,做地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朗日当头,那颗大火球正在肆无忌惮地向着四面八方喷薄着自己的热浪。
梁布泉揉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摸索着身边的鹰嘴匕首,却只抓到了一把湿润的泥土,他那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便清醒了。
“日他个祖宗,老子的刀呢?!”
他警觉地爬起身,环目四望,周围除了树荫灌木,哪里还有那柄鹰嘴匕首的踪迹?不过索性装着蚁王的那只酒葫芦还在,梁布泉连滚带爬地挪到旁边,把那酒葫芦从里到外地仔细检查了一大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葫芦依旧是完好无损。不愧是叫杜老四给盘得包上了浆的好葫芦,这蚁王要是也给摔丢了,他梁布泉恐怕真就要死在二道沟里边了。
他小心翼翼地晃了晃酒葫芦,葫芦里面“哗哗啦啦”的一通。
蚁王在葫芦里面玩了命地挠着葫芦壁,梁布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不住了啊兄弟,我就是看看你还在里头不。”
有了蚁王,找着鹰嘴匕首就不是难事。心里头有了底,梁布泉这才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四周围的环境。
现在他身处的位置,显然已经不是最初的河沟边上了。周围仍旧是荆棘灌木丛生,没有人类行动的迹象,也没有虫鸣鸟叫。
他不知道这个地界究竟是有多大,但是总算想通了一个问题——贾镜和马士图,为啥会平白无故地在二道沟里头消失,他们下山的路上,为啥没有伐竹取道的迹象。
这里的所有植物都会移动,贾镜他们显然是遇到了大树的袭击,这才被数以万计的藤条和大树给带离到了不知去向的地方。
可大树又怎么可能会自己移动呢……
梁布泉一边在心里头嘀咕,一边缓缓地掏出了跨在腰上的配枪。
总而言之,先他娘的找到四哥他们几个再说,进了梁子就总是被各种理由给分开,这他娘的也真是奇了怪了。
没等梁布泉再度跨进老林子里头,不远的方向又是窸窸窣窣地传来了一阵躁动不安的声响。此时的他没了短刀傍身,一身降龙伏虎的厉害阵法也都是施展不得。这功夫再用现成的树枝子跟碎石头搭个
简易的陷阱机关显然已经是不太现实了,就只能下意识地抽身后退了半丈,举着手里的响子哆哆嗦嗦地注视着林子里头的响动。
“蚂蚁兄弟,用你的时候到了……”
他一手擎着枪,拿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酒葫芦三下,“爷们之前让你叫那群蚂蚁崽子漫山遍野地帮咱们找人,附近肯定得有你的那伙子弟兄吧……不论如何,你可千万得把方圆五里之内的弟兄们给叫回来。爷们要是真在这里头碰上了个啥对付不了的邪物,就全要仰仗着你们帮忙啦!”
蚁王又在边上没完没了地挠着葫芦壁,梁布泉也不知它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说话的光景,老林子里头已经是探出来了一颗毛乎乎的鼻子。
那鼻头足有拳头一般大小,像是个团成了球的鸽子,有规律地上下耸动着捕捉空气当中生人的气息,紧接着,一头顶着两根树杈子般巨大犄角的小鹿,就从林子的中央探出了脑袋。
梁布泉是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草木皆兵,日他个娘的,原来是头鹿……爷们好悬没一枪把你……”
话说到一半,梁布泉浑身的汗毛又登时一炸。
怎么说呢?
这头小鹿白鼻子白嘴,一身的白毛不假,可就连眼珠子都是白的。随着小鹿的身形逐渐在老林子里头变得清晰,在它身上所展现出的种种“不和谐”因素,就变得愈发明显。
这匹小鹿的犄角上头挂着青苔,周身的皮毛还隐隐约约地透出了一股子青色。这鹿的前蹄还叫其他的同类一般无二,可是后蹄上偏偏长出了老虎一般锋利的爪子,两条后踢由下至上,统统被一团七扭八歪的绿色藤蔓给缠了个通透,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给套上了一双由草木融成的长筒靴子。
最奇怪的,还属这小鹿的尾巴,众所周知,鹿的尾巴是个心形,肥短而柔软。而这头小鹿的尾巴竟然也是藤蔓所织就而成的一般,而且浩浩荡荡长的离谱,径直漫延到老林子的尽头,也不见其尾。
梁布泉旋即就又把响子给端起来了:“你不动我,我不动你……咱都是在这林子里头迷路的苦命人,没必要相互伤害,你说是吧?我看鹿兄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也不像是个随便就和人打架的主。依我看,咱们这样好不好,你吃你的草,我找我的道,咱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招惹谁……”
您说一头鹿,它能听明白人在那说啥吗?
梁布泉的手里头拎着枪,这山林里的动物受这玩意的迫害最深,当即是扬起了脑袋,对着天空长鸣了一声。
小鹿这么一叫,又是把梁布泉给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鹿嘴里面有牙——獠牙!
一个吃草的动物,何必长出来满口破皮扯肉的獠牙呢?
这林子里头表面上安适自然,可是处处透着邪乎劲。大树会移动,虫子会喷沙,小鹿长尖牙,后头还指不定碰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与其让这长着尖牙的鹿把老子给吃了,老子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呢!
心念此处,梁布泉是举起了手里的响子,对着鹿头就开了一枪。
亏了他先前在狼口岗子上头打过狼群,这一手枪法虽然抵不上杜老四那般出神入化,但总归是正中了小鹿的要害部位。
就见那小鹿周身大震,歪歪斜斜地就要往地上躺。
然而梁布泉也还是没有放下枪来的意思。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鹿头被子弹给打了个对穿,可是那邪物的脑瓜子上,却偏偏看不见一丁点的血色。
打死了鹿,却看不见血,这不是扯淡呢吗?!
小鹿晃悠了两下,果然又躁动着四只蹄子晃晃悠悠地把身形踩稳。紧跟着,扬起了脑袋,又是一声长鸣。
万道枝条立刻便从四面八方,直奔着梁布泉席卷而来。
后者哭的心都有了:“我日你个姥姥,狗日的蚂蚁,你们他娘的还不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