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呢,我原来也听说过一个大概,如今看来,这叶家宰啊……嘿,还真是只披了人皮的畜生,随了他们这帮子渔户拜的祖师爷陈友谅了,脸厚心黑一个德行。只是没想到他个狗日的二十岁不到的时候就有那么深的心思。”
爷爷皱着眉头骂了一句,夹了一块清蒸大白鲷,微微一抿,吐出鱼刺,微微点头,似乎对鱼肉的味道很满意。
安艳红苦涩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下,长叹一口气道,
“当时我也是年轻,家里突遭变故,没经历过什么男人,唉……”
如今时代发展,金口的经济也逐渐发展起来,曾经的“贱民渔户”已成为了历史,大部分人都上了岸,有些喜欢渔家文化的生意人把在江上开启了水上餐馆,专门找原来的渔户做厨师,做的是正宗的河鲜渔家饭,搞的很有特色。
安艳红请客的那家“绿苑酒楼”就是这样一艘水上餐厅,不过这艘船显然不是渔船,而是一艘退役的老旧小客轮改装的,各个舱室被装修成餐厅包房,虽然不算富丽堂皇,但干净素雅,别有一番韵味。因为地处江边,位置也十分隐秘,很适合谈事。
上的菜也十分简单,都是渔户曾经的家常菜,清蒸大白鲷,红烧草鱼块,干煎鲷子鱼,清炒菱角米外加一个黄骨鱼炖老黄瓜汤,都是捞上来的河鲜,味道很是不错。
爷爷的这些话还真不是胡乱说的,一般的渔民渔户或拜妈祖,或拜观音,唯独这金口的渔户和别处不同,拜的是元末明初的豪杰陈友谅。
原因前面已经介绍过了,这帮子人祖上本就是陈友谅部将的家属,拜自己曾经的统帅也没什么稀奇,大明朝的时候偷摸着拜,大明亡了之后,也就直接公开了,不过以前大多是表达自己不服朱明的气节和意志,明以后这样的祭祀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变成了一种传统。
既然是祭祀自然免不了有祭文,可是最早渔户们要么是些战场上打剩下的残兵败将,要么是老弱妇孺,大多没什么文化,字凑齐都费劲,更别提写什么骈文,几个识字老兵把脑仁堆在一块,把记忆里汉王的生平凑把凑吧,硬是挤出了一篇半文半白、似模似样的文章,就这篇文章,居然足足流传了600多年。
“夫汉王者,本谢氏,为江上渔户,祖赘于陈,因从其姓。闻其生时,有蛟龙腾空,其鸣若惊雷,声振百里。时人皆称奇也,少读书,见一而知十,可谓天纵之才也。
汉王初尝为县小吏,其时徐寿辉兵起反元,遂往从之。后文俊欲谋杀寿辉不果,奔黄州;因乘机袭杀文俊,并夺其军,自称平章军……”
每逢祭祀、开渔、结网、造船这种渔户中的大事都摆开祭台,拿出来念叨一遍,才算是完成仪式。
这种古老的仪式一直持续到改革开放以前,也就是说叶家宰那个家伙基本上是背着这篇汉王陈友谅的祭文长起来的。
现在看来,这叶家宰的处事作风还和陈友谅真有点像!时时刻刻都把自己的根本意图藏的很好,达到目的后,翻脸背叛是毫不留情!害的、坑的都是自己曾经的“恩人”,称得上是心黑手狠,胆大妄为。
“如果只是单单负了我,我也就自认倒霉了,可是……”
说着安艳红双目微微泛红,双拳攥紧,好似要吃人一般,那架势吓的我差点卡着鱼刺。
原来叶家宰在工农兵大学毕业之后,真是把陈世美做了个彻彻底底,不光把安家父女抛弃,为了避免留下后患,他居然动用了他那麻雀老婆的关系把安艳红的父亲调到更加偏远的农村,身体本就不好的安父,没折腾两年就死了……
“叶家宰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安艳红几乎是把这句话嘶吼出来的,看着这么多年她一个人默默背负了太多太多。
“嗯,该。”
爷爷认同的点点头。随后想了想道。
“这么说来,这叶家宰选的那块极凶之地的祖坟也是你布的局喽。”
安艳红听罢微微一笑道,
“不错,这叶家宰,你别看他是个革命干部,实际上对于祖坟风水之说笃信的很,随便找个牛棚里关着的江湖道人,胡扯一通他就深信不疑了。”
“那这个局布的挺大的。延绵十几年,看来你是要他永世不得超生啊。”
爷爷淡然的说道,我一听这话顿时吃了一惊。
永世不得超生!那么严重啊!
安艳红冷哼一声,
“哪有那么简单,我要他断子绝孙!”
爷爷没有说什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如此说来,是我坏了你的事喽!”
安艳红双目寒光一闪道,
“可不是吗?养了几年的小鬼,被哥子你几天就解决了,可不是坏了我的大事吗!”
爷爷丝毫没有动摇,酒盅往桌子上一顿。
“叶家宰不是东西,你怎么收拾他我都管不着,不过他那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你却是动他不得!”
爷爷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养小鬼本就是邪术,戕害胎儿更是有伤天和,那三个连日头都没见过的孩子又有什么罪过!这事我既然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安艳红默不作声,但是神情依旧很激动。
给人的感觉就是内心是认同爷爷的说法,但是又十分不甘心放弃复仇。
不过如今安艳红养的三只簸箕鬼已经被彻底消灭,她就是再想驱鬼作恶,也无鬼可驱了。
此时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不由得开口问道。
“安姑姑,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冲叶家宰动手呢?”
安艳红神色微微一愣,无奈的摇摇头道,
“你当我没有试过吗?明路上他叶家宰一直身居高位,平时前呼后拥的少有机会,暗路里他气运深厚,一般鬼魅根本近不得身。”
我有些意外,叶家宰这么个东西居然还有“气运”加身!
爷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人家渔户过了几百年的苦日子,几十辈子的气运聚到他一个人身上有什么奇怪的。”
靠,真是老天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