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泄如注之后，肚子轻快了不少，但是脑子依旧昏沉，胃里还一阵一阵的犯恶心，有点想吐，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愿意想，唯一的想法就是躺在床上睡一觉，别的什么水鬼八鬼也不在乎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

此时酒席已经吃到了尾声，桌上的碗盘大多已经空空如也，已经有宾客拿着毛巾肥皂离席，爷爷坐在主桌和磊伢的爹妈不知道聊的什么。

我按着发胀的脑袋走到爷爷身边。

“爷爷，我脑袋疼，要不我先回去睡吧？”

爷爷这才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微微皱起眉头。

“你脸怎么这么红，喝酒啦？！”

“没有，喝了点红酒兑雪碧。”

爷爷一下子脸色变得有点不太好看，正要开口骂人，突然中途刹住车，似乎在想着什么，转过头对着主桌的宾客笑道，

“看来这是我亲孙子，沓我的代，一样滴酒不能沾啊。”

宾客纷纷陪笑道。

“不喝酒好，不喝酒好，酒是穿肠毒药。”

“就是，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喝最好。”

爷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对着我说。

“头疼你就先回去躺着吧，让你奶奶给你沏一碗糖水，喝完睡一觉就不疼了。”

我得了指示立马就要走，却被爷爷拉住了袖子，特意嘱咐了一句，眼神上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路上留点神。”

我此刻已经头痛欲裂，顾不上多想，忙不迭的点头就走。

磊伢的家离着爷爷家也不算太远，沿着河走个十五六里就到了。此刻，金乌西垂，天边已经泛起了火烧云，一片连着一片，看着跟凤凰尾巴似的分外好看，我慢慢欣赏着那如血的云朵，心情开朗了不少，约摸走了五六里路，天空已然升起一轮残月，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身体微微发了些汗，头也没那么疼了，只觉得又一阵尿意涌了上来。

想想也是，算算今天干下去的饮料至少也有700ml，没尿的话那就是肾有问题了。

在农村没什么讲解，拉开了裤子朝着河里直接倾泻。

说句意外话，这个年头有很多中低档的国产红酒厂压根就没有自己的葡萄园，也就是说酒厂并不酿酒，所生产出来的红酒大多是买来进口红酒由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二次勾兑出来的。要不然18块钱一瓶的红酒上哪买去，葡萄皮都买不到。

所以虽然我灌了半壶，但是摄入的酒精并不算太多，只是我年纪小，又没有摄入过这种东西，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此刻走了五六里路，又撒了两泡尿，头也不疼了。

“吁——”

我站在梢河边，提上裤子，长长叹了口气。这里的空气很好，青草的芳香混着河水的湿润，每吸一口都沁人心脾，看着一轮残月高悬夜空，河里的月影伴随着河水的流淌化做一条银色的彩带，那潺潺的流水声伴随着河岸草丛里的阵阵虫鸣，有节奏的摆动出一圈一圈的涟漪，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外婆让我硬背的苏东坡《赤壁赋》里的段落，“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此情此景就有点这个味道了，眼前的一切都让人内心分外安适、平静。

我十分享受这种平静，也十分喜欢这种感觉，就当我欣赏这一份难得的心境时，水面上一个起伏的“亮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吹牛皮，我视力非常不错，两只眼睛都是5.1，借着月光我很快看清了那是个什么玩意。

那是一张由透明塑料袋包裹的卡片，卡片上一个长须美髯的汉子在马上挥刀驰骋。

我顿时眼睛一亮，水浒人物卡！

小浣熊水浒人物卡大概是那个年代每个男孩子都在收集的玩意儿，为了那一张张印刷精美的水浒英雄人物卡片，多少孩子把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早餐钱换成了一袋一袋的干脆面，在早读时分一边往嘴里倾倒一边大嚼特嚼，嘴里还可能嘟囔一句。

“宋江，宋江，谁换！谁换！”

集齐一整套一百单八将人物卡那是不少孩子心中的梦想，下课时大家总在一起交流、兑换甚至交易！那张小小的卡片不单单是一种附带赠品和文化符号，几乎成为了一种“半硬通货”。（在此专指第二代水浒人物卡）

但是据我所知，我身边的朋友、伙伴，没有一个人真正聚齐完整的一套，其主要原因是因为有几张卡片数量非常稀少，比如母夜叉孙二娘、比如豹子头林冲、但要说最最难得的还是得是“卡中之王”——大刀关胜，在我就读的学校已经有人开出了150元人民币的“天价”收购，但是至今也没有人完成交易。

不是不想交易，而是真没有。其他的人物卡可能稀有，但是好歹在别人手里见过，这“大刀关胜”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我之所以笃定这张就是“大刀关胜”还是暑假来潇泗听红伢说过，磊伢个傻屌一连拆了家里七件干脆面，运气爆表开出来一张。因为这事还被他爹狠狠的打了一顿。

平日里这张卡他都是贴身放着，从

不轻易示人，唯一一次是经不住红伢的哀求，对着他展示了一次，就这一次还被红伢吹了好久。而此刻水中的卡片和红伢绘声绘色描绘的一模一样。

等等！

水浒卡！？大刀关胜？！磊伢！？梢河？！

把这些串联在一起，一切都合理了。

卡片是纸质的，为了防止磨损，商家在卡片外设计了一个带着密封条的透明塑料袋，收集卡片的孩子一般是舍不得撕开这层袋子，想“大刀关胜”这样的顶级卡片，付出巨大代价的磊伢肯定是舍不得撕开的。

至于忌讳什么的，我是不在乎的，又不是我从磊伢坟里掏出来的，是它自己飘到我面前的，这叫什么？这叫物归原主！有了大刀关胜，我有把握收集到一整套水浒人物卡。

不要觉得这件事情幼稚，任何物品的价值都是人赋予的，一张纸质卡片人们赋予它价值，大众又认可它的价值，那它就值那个价值，君不见，日本的白眼青龙，美国的米奇.韦托棒球卡可都是过亿的“身价”相比之下“大刀关胜”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就去干，拽住岸边的芦苇，我尽可能的伸手去够，可总是差着一小截，索性松开芦苇，把身子平躺在地上，探出大半个身体朝着卡片够去。

这时卡片随着习习的微风似有似无的朝我的方向飘了一点，我顿时心头大喜，更加奋力的朝着卡片伸展着身体。

近了！

又近了！

就在我即将碰到卡片的一刹那，一只黑黢黢、湿漉漉的手叼住了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