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小街巷灯光迷醉。
发廊、小酒馆内传来阵阵嬉闹声,电线杆子底下、树坑里,依稀能闻见酒后呕吐物的酸臭气息。
一身纤尘不染如夏承轩,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路边的站街女看到他就如同妖怪看到唐僧肉似的,两眼放着光,染着红指甲盖的手摇摆如柳枝:
“帅哥,要不要做足浴啊?”
“来打会儿牌吧,好玩得很。”
“进来喝酒嘛,哥哥...”
夏承轩脚下生风,僵硬地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他越回避街边的那些女子反倒像是来了劲头一般,跟在他的身后缠上了他。
“唉唉帅哥别走啊,你要去哪儿玩,这红灯街我最熟了。”
夏承轩脚步缓缓顿住,转身后退两步和那女子岔开距离,面色冷肃沉声问道:
“壁春巷在什么地方?”
来之前桑夏给他发了消息,让他进入红灯街之后去壁春巷找她,她等着他。
提到“壁春巷”这三个字,几位女子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之色。
“哟,没想到您喜欢那一口的啊,”为首的女人方才还烁烁放光的双眼顿时淡了下来,“得了,正巧闲着没事做,我就当回好人给您带路去吧。”
“劳烦。”夏承轩微微欠身,跟在了女人的身后。
红灯街深处的一条小巷子里挂满了闪烁的彩灯,巷子内的石板路上摆放着几张小木桌。
几个圆头圆脑的男人坐在桌前摇晃着威士忌,身侧坐着的人身子如水蛇无骨一般贴在他们的左右。
这情景在红灯街看来并不稀奇,可若是走近了仔细听,便会惊奇地发现身姿曼妙依偎在男人身边的竟然还是男人。
那小男生掐尖了嗓音哼唧着撒娇:“再来一杯嘛,彪哥您知道的,今晚人家的业绩已经垫底了。”
“哥哥已经买你三杯了,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圆头圆脑的男人显然并不买账,轻佻地推拒了。
小男生顿时委屈得泪眼涟涟,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凑近男人耳边:“那我让您...”
男人听罢猥琐的眸子一弯,伸出粗糙的熊掌就往小男生衣服里面钻。
夏承轩跟着女人来到巷子外时看到的就是一样一副画面。
他蹙眉大惊:“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女人挑眉指了指栅栏上的三个亮着灯的大字:“壁春巷啊,不是您自个儿要来的吗?”
夏承轩闭了闭眼,仿佛前方都是肮脏一般不忍再看,转身就要离开。
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夏老师,怎么才来就要走啊?”
夏承轩脚步在原地顿住,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看见街对面的小茶馆里,桑夏穿着简单的黑色吊带裙,丸子头高高扎起,几缕乌发拂在颊边微微荡漾着,与他在学校里见过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一般。
“桑夏?”他问了这么一句。
桑夏的身后立着几位浑身风尘气的女子,抽着烟、吊着眼,都在上下打量着他。
夏承轩被审视得身体僵硬,一阵不适。
他再次看向面前的桑夏。
这一回终于知道现在的桑夏有哪里不同了,她好像和这纸醉金迷的红灯街融为了一体,看不出任何违和感。
想明白了这些,夏承轩不禁皱眉道:
“桑夏,你是学生,怎么能...和这些人混在这种地方?”
夏承轩从小在国际学校读书,课余时间学钢琴、学茶道,十几年克己复礼的生活让他社会方面的经验几近一张白纸。
今天桑夏打定了注意要将这张白纸涂花。
于是桑夏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语气道:“老师,你不也在这里吗?”
“你...”夏承轩沉声道:“你把我叫到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约您出来玩儿了。”桑夏理所当然地说完,上前走了两步到男人近前,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近他道:“走,带你去见见世面。”
夏承轩微微一怔,下一秒,他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了一把。
桑夏硬拉着他进入了那条名叫壁春巷的小窄巷子里。
巷子深处有见废弃的老弄堂,幽深的天井下面搭着一个三尺戏台。
戏台子上的人儿粉面桃腮,勾着眉画着眼,一身大红色绣海棠的戏服,唱腔婉转动人。
刚开始听着还很正常,可越往后唱,戏词便越是露骨,引得台下阵阵猥琐的叫好声。
桑夏一路拉着夏承轩迈过高高的门槛,找到一处离舞台最近的桌子前坐下。
“夏老师,听过粉戏吗?”
桑夏倒了一杯茶递到夏承轩的面前。
夏承轩瞥了她一眼,双唇紧抿,闭口不言。
他不答,桑夏便一直注视着他。
夏承轩身体微僵,为避免与她对视,转头向台上看去。
只见台上的戏子一曲唱完,拿着扇子横过开始讨赏钱。
男人们有往
上扔瓜子的,还有扔钢镚儿的,甚至连扔袜子内衣的都有。
戏子照单全收,“谢谢各位捧场。”
他声音娇怯,可不难听出是个男人。
此时的夏承轩要是再不明白“壁春巷”是什么地方就白受十几年的精英教育了。
刚在红灯街时几个站街女听到“壁春巷”三个字之后对他显然没了兴趣。
再加上这一路来所看到的,夏承轩推断出这地方应是有特殊性取向的男人寻欢取乐的场所。
“怎么样夏老师,这里有意思吧?”
桑夏说罢,又一组戏子登场。
夏承轩幼时曾陪着祖母一起听过戏,看台上人物的装扮便认出他们两人演的该是《西厢记》。
台上两人表演着月下私会。
书生慢慢褪下小姐的衣裳才发现竟然是个男人。
这极大地满足了台下众多有特殊癖好的人,夏承轩却是忍无可忍不能再忍,起身往弄堂外走去。
桑夏勾唇一笑,后脚跟上了他。
丝弦声远去,夏承轩走了两步,猛地弯下腰身,抵在墙边干呕了起来。
“咳咳咳....呕——”
这时,只觉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