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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镇西侯日暮西山,不肖子沐猴而冠(1)

镇西侯府,全西都城最别具一格的宅院,就坐落在城东的横街竖巷之中。

说是侯府,其实就是里面住着镇西侯之故。

所谓的府宅也不过是个大院子,左右两院加起来算是六进六出,原本三进三出的院子被生生隔开了,这也是说它别具一格的缘由。

两个跨院,十数间房子,既无曲转回廊更无秀景池塘,只是院门还算高大,如此寒酸就连西都城的百姓都看不过去,堂堂侯爷,曾替先帝爷东挡西杀稳固锦绣江山的功臣,宅邸竟然还不如小他至少两个等级的镇西将军,这叫什么事啊!

六进六出,流进流出,怕是再好的运气也留不住吧!

其实左右两个院子也不都是侯府的宅院,右边跨院里住的是曾经追随镇西侯从军的四位老军和家眷,各个都是身经百战遍体伤残,一向义气的镇西侯当然不肯慢待。

是以所谓的侯府说破天也就值个土财主的家当罢了。

大约辰时刚过,侯府里突然爆出一阵哭丧般的嚎叫,间或还有什么“王八蛋”“丧良心”之类的叫骂声,这在本该清静的府宅里显得极为突兀。

堂堂侯府,不说庭深似海家规森严吧,即便寻常庶户也不该如此闹腾啊!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谁敢扰了侯爷的清静?

左厢房外围着几个老军的家眷,有男有女,此刻都在瞧着一个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几张脸的表情不尽相同,或夸张或默然,但底子里都是相近的鄙夷,就像看技艺低劣的耍猴差不多。

一个五旬上下衣着不俗的妇人正叉腰站在一旁,涨红着脸,胸脯一起一伏的,看样子气得不轻。

她喘了半晌又把手指对准地上的人,骂道:“没出息的,老娘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几辈子没见过女人能嚎成这样?赶紧给我滚回去!”

骂着手里的笤帚又抽了上去。

肩斜背驼的镇西侯在院外看了一会儿,此时也只能假咳两下,见毫无用处,只得摇摇头黯然地离开了。

他一世英武却没想到生出这等奇葩,若不是夫人贤淑或许还真有人疑心这东西不是他的骨血呢!

唉!怎么出了这等货色?那三个孩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偏偏到了他这儿就改了模样,真是家门不幸啊!

嚎了一通,年轻人突然站起身,手指大门骂道:“狗娘养的邵驴子,老子跟你没完,不把你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本公子就不是人养的!……小翠呀!你是真狠心呀!呜呜……”

“那你是谁养的?不说人话的东西!”

清脆好听的语声突然从围观那几个人身后传来,一个面容俊秀披着斗篷的俏女子走进了院子。

呜呜声一下子停住了,年轻人挂着鼻涕唾沫的扭曲面孔一下子端正了许多,转身道:“姐,你可回来了!呜……”

“憋回去!”女子斥道。

说来也怪,老娘连打带骂的不行,这女子只三个字就有了用处,非但哭声停了,脸上的埋汰玩意也一把抹了个干净。

女子眉头一蹙,问道:“谁把谁拐走了?”

年轻人闻言又委屈起来,“呜……”

“哎!你好好说话!”斗篷里明显攥好了拳头,那小子躲闪着赶紧又把面色改了回来。

“野地里冒出的狗屁兄弟呗,狗戴上帽子都是好人!”妇人恨恨道。

“没问你,要不你来管!”女子刷地挑起了眉毛,那妇人被噎得差点回不过气来,嘴巴张了几下却又像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最后跺跺脚气哼哼地走了。

“姐,咱回房说呗。”年轻人悄声道。

女子依旧板着脸,哼了下没好气道:“就在这儿说,回房干嘛!”

“你看……姐,这么多人呢,再说你不是刚到家吗,站着多累呀!”

年轻人赖皮地笑着,与刚才判若两人。

这小子纯粹瞪眼说瞎话,自打女子现身看热闹的早溜了,哪还有人笑他?

“你不是不怕丢人吗,怎么,又打算要脸了?”

“姐呀!我这脸算什么,扔地下都没人捡,倒是您一路辛苦,弟弟不是怕您累着吗,这要是有个好歹弟弟可怎么活呀!”

看着年轻人的赖皮样女子到底还是绷不住了,笑骂道:“熊样!一辈子也看不到你出息!”

这又哭又闹的年轻人是镇西侯刘世护的三儿子刘全,他可是府里一等一的奇葩人物,屁股底下全是屎,一大堆的糗事,不用说西都城,就算在京城的士族间他都是实打实的笑料,一个不折不扣的赖皮货色。

刘全打小就另类,仅有的那点小聪明就是不舍得往正地方用,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偏偏喜好些爬墙上树偷鸡摸狗的勾当。稍大点更是与坊间小厮、街头混蛋搅在一处,压根看不出小侯爷该有的贵人模样,整日里不是讨嫌胡闹就是招灾惹祸,离坑蒙拐骗杀人放火都不远了。

这当然也怪老侯爷庇护,那两个哥哥懂事都没少挨揍,偏偏他这个惹祸精却几乎没挨过一手指头。

老儿子嘛,本来就该惯着。

有句话说得好,惯子如杀子,刘全果真就成了一个不打折扣的混蛋,待刘世护感觉没办法时早就晚了三秋了。

最后镇西侯无奈地总结了一条,调教孩子真不能一味惯着,须得恩威并重才好!

老侯爷也不是没试过别的法子,十岁时就把他送去了清凉山,实指望那位神仙般的老隐士能调教出一个文武兼备的才俊来。

可府里刚刚消停两年这小子就被老隐士打发人给送回来了,说刘全是孙猴子转世,他这个陆地小仙摆弄不了。

这下好,连神仙都没招了!

前面说刘全在京城的士族间都是实打实的赖皮货色,主要是源于他调戏民女。

其实若真是民女也就算了,总不至闹得满城风雨,你说他调戏谁不好,偏偏就找上了当朝宰相的千斤,这回更出彩,连先皇都知道了刘家还有这么块“料”。

还亏得宰相大度,更兼有镇西侯这张王牌,否则他就是有一百条腿也被挨个撅折了。

这事一出几乎丢尽了镇西侯的老脸,一怒之下便命人用囚车把刘全押回了西都,若不是老军许叔和姐姐护着老侯爷真可能打断他一条腿。

这小子还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就比如说“那个”地方吧,他老爹恐怕一辈子都没去过,可他却时常光顾,他说无论什么人都是在讨生活,你不去我不去他不去的让人怎么活呢!

干不了的说人家啃老本,没吃到葡萄的就使劲形容葡萄如何如何酸,其实就是自己没用。

如今他也算成年了,眼下在于大财主的生意场做事,实质上就是替人站脚助威。

于大财主看中的是刘家的势力,再就是他的混蛋品性,能镇得住跟他一般的街头混混。

当然,像他这种屁股上长尖的人是坐不住的,平时干的还是喝酒扯蛋的营生,反正没几样正事。

其实刘全也不是谁都不怕,这个家里他只怕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比他大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同胎姐姐刘双,只要姐姐这只花猫在他比耗子都老实。

刘双是“广贤子”的关门弟子,功夫了得,街坊邻人给的绰号就叫“花猫”,她打刘全比玩儿都轻松,加之有侯爷掌上明珠这块牌子,绝对是府里没人敢惹的主。

如此说让姐姐管着弟弟不就行了?其实不然,这刘双的性子比那哥三个都倔,刘全是不讲理,而刘双是太能讲理了,她既收拾刘全也最能护着他,她管行,别人管不行,得说出理来,刚刚不是一句话把老娘都怼到南墙上去了吗。

刘全献媚地笑着,狗腿似地帮刘双把斗篷脱下,还适时递上一句舒心的:“我姐就是好看,谁都比不上,将来不知要便宜哪个祖坟冒烟的人了!”

见刘双不理,又小心试探道:“这次回来住几天呀?弟弟可是好久没见姐姐了。”

刘双嫣然一笑,随口道:“姐姐我出师了,不用回去,这下可以天天陪着弟弟了!”

说完还有意晃了晃拳头,那意思是大功告成,自此心无旁骛了。

刘全肚子里叫苦,嘴上却像发自内心地说:“那可太好了,就知道姐姐惦着弟弟,这回看谁再敢欺负本少爷!”

“嗬!心口不一,多日不见你这脸皮可是见厚啊!有出息!怎么,不跟姐说说一大早嚎丧是怎么回事吗?”

刘双定定地瞧着刘全,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邵驴子……不……邵洪把小翠拐走了,姐知道,弟弟就喜欢小翠,这不是要我命吗?”

“许叔就任由你们几个胡闹?”

刘全脸上平添了几分怒色,恨恨道:“那小子早有预谋,若不是许叔出门在外他敢吗?”

“真是这么回事?”刘双怪异地眯起了眼。

好家伙!刘全就怕这种眼神和这问话的腔调,总是有那么一种心事被看穿的古怪感觉。

“这……我……”刘全支吾了半天,又鬼祟地看看窗外,最后无奈道:“姐,你心里知道就行呗,何必让弟弟难堪呢?”

刘双一屁股坐在椅上,指着刘全鼻子揶挪道:“听说还混出绰号来了,叫什么……噢,对了,叫遛螃蟹,哎!是刘螃蟹还是遛螃蟹呀?”

“姐,这都是别人瞎编排的,哪能当真呢!”刘全扭捏道。

“这世上有起错的名字,却很少有叫错的外号,是这话吧?不过,我怎么觉得像胡说八道呢?我弟弟可不是那种人呀?”刘双漫不经心道。

“就是,姐说的……”

啪!刘双一拍桌子,厉声道:“就是个屁!老刘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就这熊样还能指望你有什么出息?听说有人还变着法地保举你做官,我看就是想把鸭子往鸡架上赶,就等着现眼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