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的手打疼了也不会有感觉,顶多是有些麻。
夜景湛挨了一巴掌,却没有生气。
他甚至抓着洛璎的手,“若是你能出气,多打我几下也行。”
洛璎笑了,“夜景湛,你觉得我是在出气吗?我只是恶心你,不想看到你。”
夜景湛骤然松开了她的手。
洛璎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滚啊,我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你!”
那五年,支撑夜景湛活下来的,是恨。
可支撑她活下来的,却是爱。
她以为他会听她的解释,会相信她。
那样即便她死,也能瞑目。
却没有想到,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她算账。
她方才知道,原来他心头的恨,是那样深。
他欺她,辱她,算计她,将她踩在尘埃里,把她的尊严跟傲骨全都粉碎。
“夜景湛,你为什么不信我?我恨你,恨透你了!”
洛璎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夜景湛立刻差清风去请了大夫。
与之前一样,没有人能救她。
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了孙平谷,只怕他也来不及赶到这里了。
夜景湛在她身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了那只毒虫。
可将竹笼打开他才发现,毒虫已经死了。
夜景湛这才注意到她手背上有好几处咬痕。
她说过这毒虫是她的命,可如今这毒虫死了。那么她……
夜景湛不敢多想。
他只觉得四肢百骸没有哪里不痛。
尤其是他的头,疼得就像是快要裂开了一样。
他抓着洛璎的手,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之中闪过许许多多画面。
当初他遭人诬陷通敌卖国,旋即就被软禁在晋王府。
即便外头有重兵把守,但或许是有县主的名头,永嘉依旧会每两日到府里来一次,带些吃的给他,顺便和他说说外头的情况。
最初那段时间,洛璎也会偷偷溜进来看他。
可后来,随着他的“罪证”越来越多,“罪名”越来越实,洛璎不再出现在那里。
他反而从永嘉口中得知了她频繁出入东宫的消息。
夜景湛又气又恼,寝食难安,身子虚弱得不成样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房间突然着了火。
而他不知为何晕倒在里头,无法逃离。
是洛芷蕴不顾危险将他带出了房间,还因此伤了腿,留下了一块难看的疤痕。
夜景湛记得前头发生的事,记得后头发生的事,可中间有三日,他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那正是他身中剧毒,在鬼门关徘徊的三日!
是洛璎救了他。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先前记忆中出现的画面,就是洛璎哭求孙平谷救他的场景。
夜景湛中的毒无药可解,唯一能让他活下来的法子,是将他身上的毒引入另一个人体内。
那过程纷繁复杂,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可洛璎为了他,却心甘情愿承受所有的痛苦。
哪怕孙平谷要与她断绝关系,告诫她,他会失忆,她也依旧要救他!
因着引毒用的药产生了副作用,他与洛璎在浴桶中缠绵一夜,直到天亮。
他口口声声承诺的不会忘记,可醒来的时候,还是忘了。
那三日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夜景湛承受不住这冲击,再次吐血。
“主子!”清风将他扶起来,“属下去请大夫。”
“不用了。”夜景湛拦住了他,“我这点苦,和她之前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清风从他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亦是震惊不已。
夜景湛出事之后,他的几个心腹四处奔波,想法子为他脱罪。
其中也包括他。
所以那段时日他鲜少在王府之中,也就不知道中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难怪听他们说中间有几日王府的守卫松懈了许多,想来主子就是那时候中的毒。”清风懊恼不已,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半点没有察觉。
要是他一早就知道是这样,又怎么会对洛璎恨之入骨?
她明明是这世上最爱主子的人,甚至爱到了以命换命的地步!
“你去准备马车,我要带她去药王谷。”夜景湛总算知道了孙平谷为何会与她断绝关系。
他就是那个她不该救的人!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夜景湛正要出发,洛璎就醒了。
发现自己置身于马车之中,身下铺着兔毛毯子,身上还盖着狐裘,她不由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
“我带你去药王谷求医。”夜景湛将被她掀开的狐裘重新盖在了她身上。
“药王谷医术还不如我,去了有什么用?更不用说这路途遥远,你怕是想要将我折腾死。”洛璎说着,猛地咳嗽了几声,嘴角隐
约有血迹。
“说不定,药王谷能有办法呢?”夜景湛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可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你若是想折腾,随意吧。”洛璎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夜景湛看着她憔悴的脸,只觉心如刀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我都想起来了。”
洛璎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是吗?倒是比我想的要快。”
若是放在以前,她必定会很开心。
他终于想起了那几日发生的事,终于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可如今,她心头却已经没有了半点波澜。
“阿璎,是我对不起我。我……”
洛璎嗤笑一声,打断了他,“你也觉得我很傻,是不是?”
她好似突然着了魔一般,又哭又笑。
突然,她坐起身来,掐住了夜景湛的脖子,“夜景湛,我真的很后悔当初救了你。若非是那样,我也不会、不会……”
洛璎并没有多少力气,她也没打算真的杀了夜景湛。
毕竟这条命可是她换来的,哪里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别说了,阿璎。我求你,别说了!”夜景湛的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竟是滚烫。
洛璎有一瞬的失神。
她抬眼看过去,夜景湛哭得好难看。
除了娴贵妃下葬那日,她还没见到过这样的他。
“你……是后悔了吗?”她并不觉得心痛,只是好笑,“可你不配,夜景湛,你不配后悔!”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滴又一滴泪砸在她手上。
同时在心头不断地问自己——
他怎么会不信她?
怎么能不信她?